“陆处长的处事方式顾某并不赞赏,但陆处长的为人我到可以说得上佩服。她这一死,是汶鼎的损失。”男人声音平淡,仿佛不是在谈论着他政坛上的宿敌。
陆霜年很惊讶。她没预计到顾宸北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就冲他们之间是在不怎么样的“交情”。这男人倒也算是个难得的将才,可惜她同顾宸北在汶鼎内斗中站在了对立面。
顾宸北应付完凑上来的军官,钻进一辆轿车。陆霜年飘在半空中瞧着那辆车绝尘而去,心中的震惊慢慢平息下去。她决定“飘”去看看她的小白兔和亲爱的姐姐。看看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
尽管早有猜疑,看到宋宇鸿和陆昔华在她的书房里亲的水声啧啧的确不在陆霜年预想的画面之内。
“昔华,昔华……”宋宇鸿用手抚着陆昔华的乌发,又轻轻擦过她的鬓角,怜惜之情可是一览无余。他此时的柔情与面对陆霜年时的小心敬仰完全不同,陆昔华的小鸟依人让宋宇鸿终于可以满足对自己英武伟岸的幻想。
陆昔华脸色微红,眼角还带着一抹泪光,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妹妹的死还是由于刚才那格外激烈的亲吻。她推开宋宇鸿。“宇鸿……霜年她刚刚……我们,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宋宇鸿心疼地擦去陆昔华的泪水,“不,昔华,相信我,处长,不,霜年她不会怪罪我们的。”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陆昔华可不知道他和陆霜年的关系,毕竟那个手腕铁血到可怕的女人不会允许他们之间的情人关系泄露出去。宋宇鸿看着梨花带雨的陆昔华,道:“我只是心疼你,霜年一走,你就真的无依无靠了……”话尾还加上一声轻轻的叹息。
陆昔华闻言,泪珠再次滚滚而下,她倒进宋宇鸿怀里,抽噎道:“你前几天还和我说,霜年她会从前线回来,可哪想到,我连她的面还没见到,她就这么……”
——情报处长从前线回首都的事情是一级机密,宋宇鸿怎么会知道?!
宋宇鸿将女人紧紧搂住,低声说:“她树敌太多,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放心吧,霜年一定希望你快乐,她会祝福我们的。”
好一出大戏!
飘在半空中的陆霜年只剩下冷笑的心。她太知道陆昔华是个什么货色,她这姐姐可是天底下最纯洁最无邪的一朵白莲花呢,为了她陆霜年爬到如今位置造下的“杀孽”不知“苦劝”过多少回,到了还是要靠着她的势力做了个医院主任,现如今靠山死了,哭的可真是情真意切。而宋宇鸿——当初哪怕那么一点儿对宠物似的温存,此刻也只剩下令陆霜年反胃作呕的冲动了。
陆霜年冷静下来,她思考着刚刚宋宇鸿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显然有人将她秘密返回汶鼎首都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自己的死疑点重重,可恐怕就这么成了悬案。汶鼎夏泽两国战火未熄,陆霜年还没尝够胜利的滋味,怎么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若能重活一世,她必定将活得百倍出色!不光踏上权力的顶峰,不光教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结在自己手里,也定要那些负她叛她害她的人付出代价!陆霜年只觉得胸中热意蒸腾,多少年枪林弹雨她以为自己早已经磨灭了的热血,被死亡的无力和不甘激发。就在这么一瞬,那股巨大的吸引力又出现了。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半空中摇晃着,被巨大的力量扭曲。
冥冥中似乎有声音问她——
“如果能重新开始……”
然后是陆霜年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的念头,强烈得几乎像一团烧起来的火。
——若能重来,我必杀尽叛逆,扫清坦途,荡平天下!
☆、第2章 娘亲是朵白莲花
第二章
热。
这是陆霜年恢复意识时唯一的感觉。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开合之间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如同砂轮在声带上摩擦一般的剧烈痛楚在陆霜年试图说话的同时袭来。
“唔……”
挤出来的声音嘶哑低弱,陆霜年将眼睛睁开一些,将她抱在怀里的人立刻反应过来。
“阿年,你醒了?要喝水么?手还疼不疼了?”一个听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声,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分明的焦急。
陆霜年微微动了动,这怀抱对于此刻有些发热的她来说实在温暖过度了。她用力咽了口唾沫,好让自己的声音更明显一些。“我没事了,娘。”
抱着她的女人似乎有些错愕,但还是松开了手,她起身去为火堆添柴禾。
手上的灼伤已经痛得麻木,嗓子眼里一阵一阵地泛出苦涩的味道来,陆霜年环视了四周,她离火堆很近,火光勉强照射出近旁的环境,似乎是一个山洞。除却正抱着自己的母亲,陆昔华正坐在一旁绞紧了手指出神,火堆边上倒着一个黑色的无声无息的人影。
陆霜年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汶鼎夏泽两国边境,大屯村,陆霜年十四岁。
汶鼎和夏泽两国积怨已久,关系很是紧张,陆霜年在记忆中搜寻,然后很快了然。此时正是汶鼎公历2004年,祁峰之战爆发。祁峰正是两国边境的一座山,距离大屯村不过三十里。夏泽的部队从祁峰那头打了过来。机械化部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越过了天险之后长驱直入。随之而来的灾难,血腥,和屠杀。
嗓子里一阵刺痛,陆霜年忍不住咳嗽起来。
“妹妹,喝水。”又是一个温柔的声音,一个简陋的搪瓷水杯被递过来。
陆霜年眯起眼睛,她看着这只手的主人。陆昔华的脸在火光中影影绰绰的看不清神情,可陆霜年脸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她亲爱的姐姐此刻脸上该是怎样一副温柔似水又关切焦急的神色。
只是不知又有几分是真的。
陆霜年就着陆昔华的手抿了几口,水里带着点异味,也许还有些沙子,不过到底让干涩疼痛的喉咙得到了舒缓。她试着开口说话。“现在什么时候了?”
陆昔华似乎因为她暗哑粗粝的声音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已经入夜了。”
陆霜年闭了闭眼睛。她的嗓子就是毁在这里,她记得很清楚。夏泽的部队并没有开进大屯村。那些坦克和装甲车停在村子外面,然后将它们装载的炮弹对着这个小村庄倾泻一空。半个天空都被爆炸和火焰染成红色,滚滚的浓烟向上升起,坦克履带倾轧的声音里夹杂着凄厉的惨叫。陆霜年家的三间半旧屋在第三发炮弹落下来的时候彻底坍塌,而她亲爱的姐姐还没能从屋子里跑出来。
已经逃出来的陆霜年反身冲进了火海。
陆昔华躲在一根横梁和地面撑起的夹角里,安然无恙。而陆霜年为了把她惊慌失措的姐姐从火里拉出来,付出了被灼伤一只手,以及永远粗哑的嗓子的代价。——在说服陆昔华同她走的过程中陆霜年吸进了不知多少烟气,而手足无力的陆昔华不小心绊倒了陆霜年的时候,她的手按在了燃烧的横梁上。
而她几乎在陆昔华的眼泪落下来的同时,就立刻原谅了她柔弱又善良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