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小伙计本有些不耐烦,可女人明明平淡的语气却让他觉得这件事怠慢不得。他嘟嘟囔囔地往后边去了。

女人打量着店里的摆设,不经意地转头朝街上望了一眼,空挡的街角有灰色的人影一闪。她皱了皱眉。

刚才的小伙计快步跑了出来,“老板请您到后面一见。”

祥瑞阁分号的这位老板四十出头,微胖,脸上带着生意人的那种精明。女人掀了帘子走进来,他便立刻上前关上了门。

“陆长官,您怎么来了?!”老板声音里带着些激动,为陆霜年拉开一张椅子。

陆霜年坐下,笑着看了他一眼。中年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抱歉,我不该问的。”

陆霜年道:“这些年你在这里辛苦了,难得见到自己人,我也很高兴。”

老板倒了杯热水推到陆霜年面前。

“您当初对我的教导我不会忘。我每时每刻都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不辛苦。”中年人的圆脸上出现了一种坚定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但陆霜年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她说,语气真诚。

有很多人,他们的国家或许永远都不会表彰他们的英勇,可他们仍然在黑暗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姿态坚定而无所畏惧。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我需要秘密返回汶鼎,你尽快安排。”陆霜年道。

中年男人点点头,“没问题,我们有一辆车每月往返汶鼎和夏泽,有边境通行证。没人会查。”

陆霜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明天一早。”老板看了陆霜年一眼,问道:“你需要在我这里休息一下么。很安全。”

陆霜年用手扶着桌子站起来,“不用了。”她拿过自己靠桌子立着的伞,“明天早上我会直接过来。把车子准备好就可以。其他的你不需要担心。”

“明白。”

女人冲老板笑笑:“告辞。”

汶鼎。

“娘,您就别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陆昔华很坚定,这是在她脸上少有出现的神情。

陆柔眼圈已经红了,她看着陆昔华已经整理好的几样行李,低声道:“阿年在夏泽也不知过得如何,你现在去了,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么?”

陆昔华有些不满,“娘,我是那人的亲生女儿,又有什么道理不与自己的父亲相认呢?您瞒了我这么久,还叫阿年顶替了我,难道我便不委屈了么?”

“可是……”陆柔犹豫道:“夏泽那地方极为危险,娘知道阿年有本事,想必应付得来,可你这孩子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楚瑞家中又有个妒妇,娘只怕你受了欺负啊。”

陆昔华微笑着安抚她:“您不必担心,到了夏泽我便去找爹,他当初能带阿年回去,心里一定也是念及我们母女的。”

陆柔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她到底也是不甘心的。然而事到如今,她与楚瑞之间的感情再无转机,可昔华是他们两人情到浓时的结晶,是一个见证。她不能绝了自己女儿获得幸福的路。

陆柔看着陆昔华,仿佛在她眉目间隐约看见了当年楚瑞的影子。一时间满心的柔情爱意涌了上来,陆昔华认父后陆霜年作为“赝品”的处境,便被抛在脑后了。

陆柔哪里知道,陆昔华的心思,可绝不仅仅是与父亲相认这么简单。

报纸上说,汶鼎和夏泽的和谈进程顺利,顾宸北一行人马上就要签订协议,日后汶鼎和夏泽息战,夏泽就不再是汶鼎的敌人了。

而陆昔华恰巧需要一个足够“高贵”的身份。

除了自己父亲不明的出身,陆昔华自认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自己都是顾宸北的良配。上苍仿佛读懂了她内心的企盼一样,让她知道了自己正有一个手握大权的生父。

如果有了这一层身份,即便是军旅世家出身的顾宸北,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了吧?

只要他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陆昔华想,又怎么会还念着阿年那个毫无颜色不解风情的丫头呢。

如今她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去夏泽寻父,岂不正合了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正需要一个英俊伟岸的男人来惜她怜她,免她四处颠沛无枝可依。日后再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是个柔弱女子,还能做他事业上的贤内助——这样,还怕得不到他么。

陆昔华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迫切地展开了行动。

夏泽。

小镇上的旅馆条件不好,房间狭窄而逼仄。天色已晚,房间里灯光昏黄。陆霜年从外面走进来,随手将几样东西扔在床上,然后将门锁好。

从外面拎回来的袋子里装着几卷纱布和一瓶胶水。陆霜年呼出口气,她洗了洗手,然后坐在床边上脱掉了上衣。

她胸前的伤口是子弹射入伤,手术缝合之后贴了块医用纱布在上边,已经被渗出的血液染得黑红。陆霜年伸手揭掉了纱布,咬牙切齿地憋住了一声□□。

伤口裂了,这倒是意料之中。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带着一个穿透了前胸后背的窟窿连续两天不眠不休地赶路的。她现在就是铁人,也快倒了。

陆霜年把撕得不怎么整齐的纱布叼在嘴里,拧开手里胶水的盖子。她小心地把胶水挤在开裂的缝线出,然后将皮肉按合。她咬着纱布哆嗦了一会儿,把干净的纱布展开,慢吞吞地从腋下绕到背后,缠了两圈,然后单手打了个短结。

女人又坐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呼出口气,站起身来。她把换下来的纱布和其他东西一股脑地扔进铁皮的垃圾桶里,划了根火柴点着。

火光在墙壁上映出跳跃的影子,陆霜年百无聊赖地瞧着墙上的影子,等着一阵一阵的疼痛过去。这镇子上有不少夏泽的情报人员,她不能冒险去买药,也只能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

疲倦带来的困意和疼痛反复在大脑里撕扯,陆霜年把自己放倒在嘎吱作响的床上,合上眼睛。

等回去吧,等回去一切就都好了。

第二天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