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 / 2)

月待圆时 怀愫 3632 字 9天前

她一面听一面拿眼儿去看女儿,她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一丁点儿大就极有主张,想好了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家里这许多活计,割草喂牛搬柴洒扫,指望不上俞婆子,倒是女儿能帮她的忙。

那会儿才摇摇晃晃能走路,就已经知道什么事情能帮什么事帮不上,从来没有一件是做错的,那会儿秋娘暗暗谢过菩萨,虽没孩子,却能白得这么个懂事的女儿。

等有了喜子,石桂还得领弟弟,秋娘纺织做饭摘菜,石头光是田里就从早忙到晚,虽然便是割草喂牛羊这样的小事,她也能办的妥妥当当的。

早上几点起,先干什么后干什么,一桩桩都有谱,如今也是一样,秋娘还想过一回,莫不是这个女儿还是个有来历的,村里的孩子都在混玩的时候,她就似个大人一般了。

如今看她能写会算,越发不敢替她拿主意,打小就是这么个性子,倒是想提一提明月这人很是牢靠,却怕女儿当作是说媒作亲,反不好了,这个姑娘从小便只吃软不吃硬。

秋娘不提,叶文心却提了一回,夜里两个还是一道作伴,西厢房里睡着绿萼秋娘喜子,那头灯暗了,这头石桂还盯着妆匣子,里头有明月给她的银锁,眉间微蹙,吃惊过后心里又有几分不自在。

叶文心搁下针线,揉一揉额角,看着她笑道:“怎么,你又后悔了?”

石桂自知她说的是什么:“后悔倒不至于,却是有些……”有些什么却说不上来,明月没来问她,不管不顾就走了,她心里反而搁不下了。

叶文心知道她烦恼,今儿连笑都笑得不开怀了,干脆道:“你也别急,是好是坏,往后再看,他既是肯的,就容你多想想,若是不肯的,也不必去穗州了。”

石桂想到明月问她的那句,如今还是以后,他知道如今不能,想的是以后还能,咬咬唇,竟露出一点笑意来,眉眼都柔和了,把心事放到一边,细问起叶文心穗州的风土人情来。

石桂大概是知道一些的,这里同她所知的就相差不远,穗州也是一样,据说是靠海的,那地方还热,想一想约摸差不离,也还是得问明白,总得很安身才是。

叶家一直想要插一手海运生意,跟颜家说了许多回,也有五六艘船在,叶文心不喜欢这些洋物件,虽是巧夺天工,也是匠心太过,失了自然,可叶益清的屋里头却有许多西洋玩意儿,还图册画册,她见过些,便同石桂说的多些。

“西人是不许出穗州的,官府不发文牒,西人就只能在穗州活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穗州靠海,自然是做海上生意。”叶文心说上一句,石桂就挑能问的问一问,这才知道西人是统称,船运发达了,有人出去就自然有人进来,所谓西人,就是些鼻高目深发肤不同的人。

石桂一听就明白过来,这说的就是洋人,只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她从到了这儿还是从叶文心口里听说还有这么一块土地,心里越发神往了,枕在枕头上眨眨眼儿:“不知道西人说话是什么音调。”

叶文心笑起来:“一地还有一地的方言,我说的,老太太说的,跟两们表妹也不一样。”叶文心说的扬州话,老太太是燕京人,余容泽芝带着金陵口音,叶文心说完就看着石桂:“你倒不同,我听着跟老太太那儿的人似的。”

宋老太太嫁过来时带了好几房人家,有嫁人的有娶亲的,府里一半的老人是老太太身边的,宋家说官话还更多些,丫头们为着讨好老太太,还特意学着说她的乡音,说的越是好,越是能在跟前侍候。

石桂不想着这些,无想着西人说的是什么话,她自来到此处,活得很是艰辛,有用的半点用不上,凭的还是吃苦机灵,若是有一天原来学的那些能用呢?

石桂本来就想去穗州,此时更不是作它想,必得去见识见识,如果她真的能成亲生子,也希望自己能待在一个对女性更加宽容的地方。

颜大家跟着船出过海,可是因为言语不通,事事都要通过翻译,翻译的水平又很有限,对她感兴趣的那些个文史,翻译既不能翻出中国典故,又不能准确的说明西文里的意思,两边鸡同鸭讲,谁也不能明白谁,让她很是遗憾。

所写的篇幅虽多,却多是风土人情,西人同西人也是不一样的,每天一地言语都不同,人长得也有细微差别,她有一册是专些的,里头写着西人吃的如何房舍如何,还留下一张穿着西洋裙子的肖像画。

除此之外,还特意写了西人女子的礼教,同本地风俗相差很大,对她们颇多羡慕,写到感慨处免感叹,这些论调自己又是士林所批判的,这一卷还被禁了,不许刊印。

叶文心也是推论,捡些颜大家写过的,再说些自己想的,两个不知不觉聊了许多,叶文心度着时候不早,点一点她:“赶紧睡罢,明儿还得预备冬至节呢。”

石桂却久久都不能入眠,觉得心上身上都轻快了,阖了眼儿心里还在想着穗州,叶文心替她掖掖被子,看她还没睡,轻笑一声:“赶紧睡了,说不准还能发梦梦见呢。”

石桂果真做了个好梦,梦见能挺直着腰杆过日子,想了十来年的事,一朝成了真,梦里都是蜜,又甜又香,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妹子晚了

抱住么一下

怀总不是咸党也不是甜党

我是吃肉党,不加肉的粽子那不是粽子!肥肉的油浸在米饭里,配咸蛋黄油滋滋咬一口,唉……我今年都没吃过粽子,因为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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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谢恩(捉)

天气越来越冷,院里头的石榴树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这两日天阴阴的,眼看着就要下雪,冬衣早早就做起来了,秋娘绿萼新来,石桂翻了两件袄子出来,让她们先穿着,再裁布做新的。

秋娘赶紧拦了她:“你不是说穗州天热的很,就是冬日里也穿不上棉袄棉裤的,作甚还要裁新的,穿上一季不能穿了,凭白多破费些。”

“娘,就要过年了,咱们好容易团聚,总得做件新衣裳,再放放爆竹,也不是白破费,怎么知道往后就用不着呢。”石桂是想着秋娘吃了这许多年的苦头,七八年身上都没见过新衣了,只有一身粗布衣裳,一块蓝布包头,石桂便想着要给她打一根银簪子,给绿萼打一付银灯笼垫子。

哪知道她们两个都不肯,秋娘还蹙了眉头:“哪里用这些,便是手上有余钱,留着也有用的,一家子团圆了,比什么不强些。”

知道女儿是心疼她,拉了石桂的手摩挲:“娘找着了你,找着了你弟弟,还有什么不足的,就是比这再苦十倍,也是甜的,我知道你心里想着我,可真不必费这个钱。”

石桂一阵心酸,她还记得秋娘原来也是很爱美的,那会儿她四五岁大,家里连着两年都是好年景,一家子赶集,俞婆子要吃要穿,儿子不顾,儿媳妇是更不能费钱的,何况石桂这么个野种赔钱货。

可石头爹还是给她们一人扯了一块花布,过年的时候还偷摸给秋娘一对儿银丁香,秋娘从来舍不得戴,给石桂扎在耳朵眼里,石桂知道这儿的姑娘人人都要扎耳眼,早扎晚扎都是一样,咬了牙不出声,俞婆子瞧见的时候气得站在门前骂了两天。

原来是她人小护不住秋娘,如今能对娘好了,怎么也得给她裁一件新衣裳,拿了她这些存的料子出来:“娘看看,这些都是我攒的,不用可不白放着,娘裁一件给姐姐再裁一件。”

秋娘见她必得做了,再看那堆衣裳布料里头还有自己给女儿做的那两件,早就已经不能穿了,她却还收得好好的,眼圈一红答应下来。

她们要做,还要给石桂也做,石桂便道:“棉衣我尽有的,倒是夹衣不尽做,娘给我做件夹袄罢。”秋娘又好气又好笑,她心里也知道棉衣是做着穿一季的,去了穗州用不上,要给她们裁却不能给自己裁。

还是绿萼劝了:“干娘,这也是桂花的孝心,再推辞,她心里该难受了。”石桂给她挑了一块联珠小团纹的,给秋娘挑的是瑞草芙蓉纹的,既石桂不肯做,秋娘就替她做了两件夏衣两条夏裙。

翻一翻石桂的衣裳箱子,里头竟没艳色,这个年纪的姑娘身上却全是青绿蓝,看着跟守孝似的,秋娘挑灯替她连着做了两身,鹅黄配雪青,桃红配草绿,非得把女儿打扮起来不可。

做好了拿出来给女儿看,襟边绣了一串瑞草香花,做得很是细致,抖落开来道:“我瞧着街上许多人绣的这个,想是时兴的,给你也做了一身。”

石桂这上头不计较,城里时兴什么她一概不知,拿了比在身上,做的还略大些,秋娘爱怜的摸摸她的脸:“你还长呢,姑娘家再吃得胖些好。”

秋娘知道石桂受了叶文心的恩惠,若不是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了良的,知道叶文心家里只有一个弟弟了,晓得受过苦楚,看她实在太瘦,又得守孝吃素,专拿山药芋头拌在粥里炖得酥烂给她吃,还放上红豆红枣补气血。

“姑娘待你这样好,咱们也得好好待她。”倒比刘婆子还更操心些,推了石磨磨豆浆,里头搁红糖,喝得一屋子人身上都热乎乎的。

石桂怕叶文心不自在,特意分说一回:“我娘就是这么个操心的性子,姑娘要是不爱,我同她说一声,叫她不必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