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跟你走。”
飘着香气的咖啡厅里,一间私密的包厢中,成焰和那个女人相对而坐,孔佳豫在外面,满心困惑地把门带上了。
热腾腾的蓝山咖啡冒着袅袅的雾气,成焰小心地开口:“你身体没事吧?我瞧你的面色不太好?”
上一次见到这个人,她就语无伦次地说什么她要死了,现在看上去,的确更加不对。
这个人的脸色,明显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女人木然地笑了笑:“肺癌晚期,治了一段时间,现在不治了。”
成焰急问:“为什么?”
“没钱啊。”女人说话的口吻很平静,“以前年轻时攒的钱都寄回老家了,家里几个弟弟妹妹要上学呢。”
等到人老珠黄、查出来重病时,也没什么积蓄。
她也不愿意找原本就不宽裕的家人伸手,既然已经是晚期,就想着活一天是一天罢了。
可是人一旦快死了,又一时半会儿死不掉,就容易想起过去那些亏心事。
那些坑过的客人,那些骗过的小钱,都不算什么,可是这一辈子,她总是忘不了一件事。
原本好像也不算啥,她也做过比这更加肮脏和恶心的事,可是不知怎么,事情过去后,她却怎么也忘记不了那个年轻人。
那个穿着一身白衬衫的男孩子,实在是太好看、太善良了。面对着她这个陌生坐台女的眼泪,面对着几个凶神恶煞过来装作要抓她的地痞,他一直把她护在身后,就算是刀砍下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把她推出去。
……不过是素昧平生,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求救表演。
他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
一直到她藏起来,躲着小屋子里看电视,才惊讶地发现,那个被她坑害了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个正炙手可热的小明星。
脸毁了,手指被砍断了,还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在身上搜出了她塞进去的药丸。
不是不内疚的,可是她终究也没有傻到去冲出去做什么。
生活里糟糕的事多着呢,她早就活成了一个又低贱又没良心的人,那个人固然惨,可是并不是她要害他,摆明了有人专门要针对他而已。
就算她不做,也有别的姐妹会被买通。
一直到这具身体快要死了,她才忽然想起来,这辈子,还有这件事叫她总是惦记着。
……
成焰默默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身体和这个女人并没有交集,他想不出来任何理由,能叫这个女人敞开心扉,对他说出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试探着开口:“您是他的故人吗?还是以前的歌迷?”
女人看着他,张着嘴:“啊……是啊,我以前见过他。”
成焰静静地看着她:“以前是有不少人喜欢他的,可惜后来觉得他吸毒,又为了坐台小姐和人斗殴,就都脱粉了。难得你还记得来专门拜祭。”
女人猛地激动起来:“他没有,他没有吸毒,更没有叫小姐,他是冤枉的!”
成焰心里乱跳:“是吗?我也听过他自己这样说过。”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女人:“不过他和我说过,就算是被冤枉了,他也没有什么后悔的。”
女人抬头看着他:“他……真这么说?”
“是啊。毕竟那个时候,换了任何人也会去救人。”成焰低声道,“一个被拐卖的女孩子被逼着卖身,走投无路,假如人人都不敢管、也不去伸一伸手,也太可怜了。”
女人怔怔看着他,干枯的眼眶里慢慢蓄起了泪。
“不是的……那个女的,不值得他救。”她终于嘶哑着声音道,“她是要害他的。”
成焰的掌心被汗湿透了,紧紧握住咖啡勺的手,指节有点发白。
心里好像有什么在烧,一直隐约烧到喉咙,再蔓延到鼻腔,以至于闻到的咖啡香气也像是变了,有点焦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飘忽:“怎么可能呢?他又没有仇家……谁会恨他到这个地步。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女人激动得有点哆嗦,“因为我就是那个女的!”
说完了这一句,她忽然惊恐地住了口,惊疑地看了看成焰,神经质地使劲摇头:“算了算了。他也死了,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成焰静静地看着她:“有用的。就算在泉下,想必他也想知道,上辈子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这么倒霉。”
女人却茫然了:“这、这我也不知道。来找我的人,我也不认识,他只是给我东西,叫我塞在陈岩身上,又教我一套谎话,他说……说只要这样求救,那个陈岩就一定会伸手的。”
成焰沉默了。
十几年前了,没有证据可以再查,就算有怀疑,也没法子证实。
可是……他盯着女人,一字字,低声问:“那么,十几年后,他又是为什么被杀?”
女人猛一哆嗦,凄厉而惊恐:“你、你说什么?他是火灾意外死的,新闻上都这么说……”
“根本不是,你也知道不是!”成焰眼睛通红,“他同样是为了救你,对不对?!”
他悲哀地看着对面的女人:“你看过新闻吗?当时火场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我昏过去的时候,亲眼看见他被人扔进来,浑身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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