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达和林水花面面相觑，都不想回答。程秀考的好，能拿到奖学金，这原本是值得炫耀的事儿，可是当拿到那五千块钱的时候，林水花和程实达却想了一番，不愿意把这事情说出去了。如果说了，那程秀以后还钱可就得少还五千了，但若是不说，那这五千可就是白得的，以后程秀还照样得还三万。跟钱比起来，炫耀不炫耀的就无所谓了，毕竟程秀也不是亲生的，炫耀起来也不是真的心里快活。

“是不是东方中学给钱了？”程秀冷笑一声，“所以你们为了那钱，就决定把我推出去随便一所学校，哪里愿意管我读的好不好，反正你们能拿到钱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呢？！”程实达最先觉得没面子，大声的喊了出来，“我和你大姑可是一心为你好的，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心思，也不知道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好的不学尽学这些歪门邪道！”

崔玉春出声问道：“那这是没收钱了？既然没收钱，那还是叫秀儿丫头去洪祥读吧，虽然我家丫头成绩不好，但是县城中学我也是打听过的，这洪祥的确是比那东方好，说不定你是被人家东方的老师给骗了。”

“就是啊程哥，你肯定是被骗了！”小李叔坚定的表示，“就是前几天来你家那个开黑色小车的男的吧？那人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你别信他瞎忽悠，这读书可是得选好学校好老师，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其实农村人更是看重读书人，因为只要成绩好，能考得上大学，那可就是一辈子都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了。

程实达在程秀面前有能耐，可是看着又凑上来几个邻居，在这般乡亲面前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林水花却不在乎那么多的眼光，当下只道：“这咋可能呢，那天来的那个王老师说起来跟我们家可是有亲戚的，秀儿和丽丽都得喊声表叔才是呢，那绝对不可能骗我们的。而且王老师还说了，今年东方中学可是花大钱去外面聘请了好老师来的，其中就有一中和二中的老师呢，人家学校也是打着要扬名的主意呢，怎么可能不好好教学生的。这事情我们都答应了亲戚了，现在突然反悔哪里能行，不行不行的。”

她这番话一说，小李婶子点了点头，推了小李叔一把，然后笑着道：“嫂子说得也挺有道理的，我们家孩子还小暂时也没打听这个，说起来我们也是不懂的，不过如果真能从一中二中找老师，那这学校去了也不是不能的。”

“就是就是，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好。”林水花忙笑着点头。

“要说答应好了不能反悔，那我暑假时候就和洪祥中学的高老师定好了要去洪祥读书了，并且今天上午回来我也直接去报了名，如今可是实打实的洪祥的学生了，我这时候又怎么能去反悔呢？”程秀摇头道：“而且东方中学虽然这么说，但真请还是假请还不能确定，可洪祥中学就算是不请，那也是比东方中学强的，大姑和大姑父这是不想我好吗？咱们可是早都签了协议，说只要我能还上三万块钱，这以后的事儿都由我自己做主的，难道现在是不想承认那协议了不成？”

程秀话音一落，程实达的牙都滋了起来，但当时签协议做见证的三个人都在眼前，他别说反驳什么了，这时候觉得脸头都抬不起来了。

林水花也气得瞪大了眼，可是不等她开骂，程秀就已经先一步道：“要是不想承认那协议了，那我也没办法，只好听你们的，就不还了。不过到底我一点点大就被送来你们家的，我就听你们一次话，去东方中学读就好了，不过我这个成绩可是在这呢，我这就去找东方中学的校长，他们是三流的中学都排不上名的，如果我去了，奖学金最少也该有五千吧，我去问校长给要来，到时候直接还给你们好了。”

程秀这话一说，崔玉春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丫头本看着是个能干的，咋地就这么傻呢？阿胖婶子也是一脸的不认同，本身三万就多太多了，如今居然程实达夫妻想不同意就不同意了，这不同意就算了，还要害了孩子的一辈子，哪里有这个道理的？

两个人的不满都还没有发出来，程实达就已经大声的叫了起来，“不许去要！”

☆、第059章

对于这异口同声的不许去要，程秀嘲讽的笑了笑，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自己不过开个头，这两人就急得跳脚了。

崔玉春到底是做大队书记的人，平常迎来送往的事情做的虽然不算多，但总归脑子要比普通老百姓灵活一些，就算不知道那些前因，只看着程实达和林水花这态度，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冷肃着脸没说话，却是看向了程秀，一双眼睛已经把他的态度展现给程秀看了。

程秀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有主意了，不论如何，她并不会真的把自己搭进去的。这快一年的时间，她自认已经够记着林水花当初从林家抱她回来的恩情了，尽管有着前世那些龌蹉，可她并没有一门心思想着报仇，甚至于签了那样的协议后，还一直帮着家里做活，从来不曾偷过一次懒。即便是妈妈送来的衣服和鞋子，程丽偷偷摸摸拿去了，她也能容忍得下来，但程实达和林水花夫妻却越来越过分，这可真的是柿子专挑软的捏了！

“为什么不许去要？”她淡淡的问道：“难道说你们是觉得那王老师是亲戚，所以你们就打算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算了？那个亲戚可是七拐八拐的不知道哪门子的亲戚了，既然你们为他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那我看我答应还的钱还真的不需要还了。毕竟你们这么善良，这么大义，我可是你们的亲侄女，你们定然不会要我的钱了。”

这怎么能一样！

林水花急得嗓子眼都要冒火了，眼睛死死盯着程实达，指望着当家男人可以给点意见。然而程实达只是一张脸一会红一会青，又气又恼的，恨不得从地上掏个洞跳进去算了。

崔玉春等着程秀的话一落，倒是忍不住笑了，这丫头看着老实巴交的，原来还是个这么促狭的。程实达夫妻为了钱签协议的事情全村都知道，全村都为此笑话不屑过了，结果今儿她居然说了这话出来，这脸打的可真叫一个响亮啊。

“说起来还真是，论起来那个什么你表叔，再亲也亲不过你这个亲侄女啊。”崔玉春摸了摸下巴那并不存在的胡子，露出了个略显奸诈的笑。

阿胖婶子也直点头，程实业却跟着黑着脸道：“可不是，原我就觉得你们和孩子签那协议不靠谱，可你们当时不听，非要去签。如今能想开了倒是也很好，钱虽然重要，可却不是最重要的，秀儿这孩子这么多年也是吃着苦过来的，你们还真不该叫孩子还钱的。现在想开了就好，以后就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就好，别再钻钱眼里去了。”他是个实诚人，倒是没瞧出其中的猫腻，教训完弟弟弟媳妇，又看向了程秀，“秀儿啊，你爸妈也是一时的糊涂，你也别记在心上了。这事情今天你爸妈既然决定不提了，以后你也就别提还钱的事情了，学校的事情再打听看看，选个对你好的学校，也别就直接去了东方，那远房亲戚再重要，可也比不上你这个亲侄女，而且这还关乎你一辈子的事情呢。”

程实业的一番话，让原本还气恼的程秀都忍不住乐了，这个大伯可真是，虽然性子直，但还真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了。看着程实达和林水花那越变越黑的脸，程秀心底是越来越痛快了。

说到底，她虽然记着恩情，可其实也并不那么善良，当时故意把这事情闹的全村皆知，为的就是程家不可能立刻大程庄的。只要不离开，就不能跟全村人为敌，当然也不能做出什么事让全村人都来指指点点，不然若是村里没人和他们来往了，那日子可是真的不好过的。

程秀忍着笑，提起了行李，“大伯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不会记恨我大姑大姑父的。我现在就去县城东方中学找王老师，我会仔细给他解释清楚，也会好好跟他道歉，把我的难处告诉他的。”

崔玉春忍不住转了头去别笑，而程实业却是欣慰的连连说程秀是好孩子。可林水花却真的是忍不住了，当场就爆发出来，“不许去，道什么歉，你就给我去东方中学读！我们收了东方中学给的五千块钱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这话一喊，程实达肩膀就是一塌。这怂老娘们，自己还没想到怎么回复，她就大大咧咧的喊了出来，这下子让全村人怎么看他家啊！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眼睛，处处都是嘲讽的笑意，程实达羞愧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程秀的声音忽然变得低缓，像伤心不已的样子，“大姑，你怎么能为了五千块钱，就做出这种事情呢，这去一个不好的学校，老师不好，学习氛围不好，我可能就考不上大学了。”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四周越聚越多的看热闹的人，她更是做出了泫然欲泣的样子，“而且刚才你还骗我，说没有收钱，你，你明明已经叫我还三万了，怎么还能……”

她话没说完，四周叽叽喳喳的私语声就越来越大，而程实达也终于下了决心，转头看着林水花，抬起胳膊就是对着她的脸来了狠狠的一巴掌，“你个死女人，你什么时候收的钱，你为什么要收钱！”一巴掌过去打的林水花眼冒金星，反应过来想还嘴，程实达又给了一巴掌过去，“秀儿可是你亲侄女，你怎么能干出这么没良心的事情，你这个臭女人，你那心肠咋就这么坏的，我老程家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坏完了！”

他接连打了四五个巴掌，直打的林水花两颊红肿，抱起头求了饶，才终于停手，一脚踹了过去，“那钱在哪里，你现在就去拿来，立刻给我送给那王老师去，秀儿也不会去那什么破东方中学的，她就去洪祥，你什么歪心思统统给我收起来，不然仔细我捶你！”

林水花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枉了，可她却不敢反抗什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默默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剜了程秀一眼就要回堂屋。

程丽却是从吓傻当中回了神，直接冲上来挡在了林水花跟前，冲着程实达就喊：“爸，你怎么能为了这个小杂种打妈的！而且，而且那钱可是你做主收的，跟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打妈的！”

她声音又尖又厉，显然是气得狠了，可这时候她喊出这个话，却让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戴有色眼镜看向了程实达。原来是自己做主收的钱，那还好意思打媳妇说是媳妇干的，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程秀简直想跳起来拍巴掌，顺便再捏捏程丽的脸蛋，这丫头关键时刻总算是干了件正经事了。她本来还怕林水花真拿钱去还了，她没有啥理由继续闹呢，现在可正好了。

“呵呵，原来居然是这样！”程秀冷笑着，用无比冷漠的语气道：“今天我总算是看清楚了，我在这程家算什么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需要再讲什么情面了。那钱你们爱还不还，反正我是不会去东方中学的，至于以后，我也不会再回来了，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互不联系！”

程秀狠话一放，程实达羞恼之下也忍不住了，突然大声道：“你想的倒是美，三万块钱你不还试试看，东方中学你不去读试试看，你瞧瞧我能不能打断你的腿！”

林水花见当家男人发了话，也一腔怒火转移到了程秀的身上，当即大喊：“当初要不是我一颗善心抱你回来，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儿和我说话呢，你早被你爸扔他家门前那条河淹死了，我告诉你程秀，要是没有我，就没有你，你这命是我的，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能要了你的命！”

“就是！钱你必须还，东方中学你也必须去上！”程丽也跟着帮腔。

林水花的话虽然很难听，但之前程秀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当林水花这么说的时候，她也真的就火起来了。虽然这是事实，可当初林水花要是不抱她回来，说不定她还能被一个好人家捡去呢，林水木再狠，他那窝囊的性子就注定他不能亲手要了自己的命。这么多年做牛做马的什么活都干了，程家的恩情她早就还完了，甚至她还答应了还三万块钱，这程家还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居然敢当着全村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要是不呢！”她也冷声喊道：“你们动我一根汗毛试试，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年代，你们要是现在敢动我一下，这全村人都是证人，你看看我亲生妈妈会不会告的你们全家去坐牢，一辈子坐牢！”

坐牢的话吓的程家三人一时间不知怎么反应，还是林水花恶心思多，立刻就改了口，“不碰就不碰，你有本事你去洪祥看看，我天天带着锅碗去洪祥中学门口闹，我瞧你怎么读书，我瞧洪祥中学还会不会要你！”

程秀面色一冷，直接把行李丢到了地上，“行啊，咱们就试试看，你去闹我，你瞧瞧我怎么收拾你，我看你是忘记我怎么砍姓薛的了是吧？你放心，你终究养我一场，我也不砍你，我看程丽那脸不大顺眼，我就照着她脸砍两下就行了。至于不能读书你放心，我亲生妈妈早就想我去n市读了，我的后路不愁你担心。”

“啊——”程丽一听说要砍她的脸，立刻一声尖叫便捂住了脸，“程秀你这个贱人，贱人！”恶狠狠骂了两句，吓的就躲到了林水花的身后。

回给她的，不过是程秀的冷笑，“我是贱人？你们再逼我试试看，你们可是一大家子人，我就一个，我倒是要看看谁能玩的过谁。惹急了我，大不了趁你们睡着了，我一把火烧了你们全家，要死咱们一块死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