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李庚年略幽怨地地看了温彦之一眼,默默无言,抬头望天。

——哪有甚么为何……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起来了。

怪只怪沈游方,真有病,且,嘴太欠。

昨夜,张林芳一事毕了,李庚年忆起旧事心中不快,见齐昱去了温彦之小院,料无他事,便径自到厨房地窖里找了坛小酒,跳到书房屋顶喝一喝解愁。

哪知道,正撞上沈游方走得急,忘了拿河道图纸,恰好折回来。

“李侍卫。”沈游方站在下面小院中抬头望来,皎然月下,白衣似雪,笑盈盈地看着李庚年手里的坛子,“一个人喝酒啊。”

李庚年酒刚喝到一半,兴头尚在,感伤亦在,忽然被人瞧见了落魄模样,很是尴尬,连忙点了点眼角,吸吸鼻子笑道:“哈哈沈公子还没走啊,是不是什么东西忘拿——”

“什么好酒?不如一起喝?”沈游方顺着方才的话问道,好似完全没有听李庚年在说什么似的,也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径直足尖一点,在廊柱上翻飞借力,下一刻,就坐在了李庚年旁边。

李庚年身上酒气微微散去,沈游方识得,笑了一声:“透春香?李侍卫选得好。”

——选甚么选,地窖里只有这酒,本侍卫,根本就没得选。

李庚年直觉自己片刻清净都被人打断,不禁有些气结,但沈游方又是治水案的金主,不可得罪,于是他心底叹了口气,生硬扯起个笑来,又灌了一口酒道:“透春香啊,哈哈哈,名字挺好听,可本侍卫没听过这种酒。这是胥州特产?”

“嗯,特产。”沈游方把折扇打出来自在地摇,“活鳝酿的,专门用来烧菜。”

李庚年:“噗!”

——活、鳝?!

方才一味想着旧事还没注意,此刻经他一说,李庚年才觉摸出这酒的滋味的确奇怪——滑腻腻的,甜腥腥的,最要命是……

他低头一看坛子里,惨白月光下,还真有一条黑黢黢的东西,躺在坛底。

他全身一个激灵,淡定地甩手就将坛子扔了老远:“哈哈哈这酒味道真不错竟然如此快就喝完了哈哈哈实乃佳品。”

“既然李侍卫喜欢,”沈游方淡然看着他,“那草民明日着人多给李侍卫送些来。”

“不不不,不必麻烦了!”李庚年咬着牙根,“沈公子,还是,留着自己喝,多喝点。”

沈游方挑起眉,慢慢扭头过来看着李庚年,半晌,幽幽道:“李侍卫,透春香单饮,是用于壮阳的。草民,自以为……用不上,若李侍卫需要此酒,草民酒坊倒还有几仓。”

李庚年全身僵硬盯着他,心底火气蹭蹭地冒:什么叫,我若需要?还,几仓?!

——沈公子,你究竟,会不会聊天?不会,就少说几句,行不行?

——本侍卫也完全完全,完完全全,用,不,上!

——气人。

李庚年先是一汪酒兴被人搅扰了,酒也扔了,现下陈年往事直扣心门,还被沈游方说阳不够壮,不由阑珊摆手,脸上的嬉笑终于沉到了皮下去,只剩了冷意:“沈公子,虽我也不知你究竟为何上来,可现下也没酒了,你还是早些回去罢,明日还有事。”说着就站起身立在房沿边要跳下去。

却没想到,这时沈游方也忽然站起来,不由分说,竟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李庚年虽是喝了酒,却也是刀光剑影里拼过来的,连忙紧身在半空中凌翻半圈,这才摇摇晃晃落在地上,否则还得摔个狗啃泥。

他终于厉了一张脸抬头怒斥道:“沈游方!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岂知沈游方却是好生自在地坐在屋顶沿边,白衣素袍在夜风中微动,一脚支在屋沿上,一脚晃在半空中,手执苏绣折扇朗笑道:“这就对了,我还以为你半分怒气都没了,如今看来,倒也是个会生气的。”

李庚年剑眉成岭:“……你说甚么?”

沈游方一骨一骨合上手中的折扇,垂着眼,口气之中再无恭敬,只轻蔑道:“每日里那么笑,你不累么?我瞧着都替你累。男儿在世,当悲则悲,当怒则怒,何得一张面具戴在脸上,痴痴一世,碌碌一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不过为了一个死人,你究竟值不值得?你这般,尚且还不如那个死人。”

“你放肆!”李庚年痛处被戳,涨红脸暴喝一声,瞬间薄剑出鞘,啸响如轻鸿,落势似千钧。皓月下银光眨眼闪过,剑气已生生逼到沈游方当前。

须臾而已,沈游方轻轻一笑,身形未见得如何异动,只单单退了半步,手中开扇挽过险峻剑锋,又是轻轻巧巧绵绵力道,竟将李庚年手中剑式生生转过一个方向去:“你就这点本事?嗯,也难怪护不住他。”

李庚年一双眼睛都瞪出血丝,反身便再度攻去,银刃快到好似织出一张网来,杀气漫溢,下手的角度几乎称得上狠毒:“闭嘴!你闭嘴!”

“我闭嘴做甚么?是你没用,又不是我没用。”沈游方闪避得并不轻松,却丝毫不知收敛,一边哂笑着倒退,一边说出的话却更含恶意:“为人家悲,你就没觉得不配?你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婴,公主府赏你一口饭吃,当你是条狗罢了,偏偏你于齐政,还是条没用的狗——”

“我叫你闭嘴!”李庚年一剑劈空砸在屋顶,数片青瓦落在地上摔碎,“你不配提他名字!”

沈游方当空一跃,稳稳立在外墙头上,亦不再恋战,只留下一句话,便翻身消失在夜色里。

“罢了,今日就这么,明日再见。”

——这才开始打,甚么叫今日就这么?

——还有,谁要跟你明日见啊!

想到此处,李庚年恨恨将地上破碎的青瓦踢了开去,跺脚气哼了一声。

齐昱一个爆栗就敲在他头上:“拆房子你还有脾气了!”

“……”李庚年默默抬手捂住头。

——不是,皇上,臣……心里也很委屈啊!嘤。

——为何到头来,受伤的,总是我。

——还有,修这屋顶得多少钱,看着就非常贵,皇上你能不能,找那个沈游方给钱啊!

——真的是他先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