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因是不再担心安危,龚致远趴在一个暗卫后头,往前看得两眼放光:“此生足了!这等话本中才有的情状,竟也能叫我遇上!”

温彦之抬手去拉他:“龚兄你退点罢,刀剑无眼,当心些。”

齐昱没好气格下他手:“你别管他,他被砍掉块肉就知疼了。”

温彦之笑,心想这话听着也颇酸了些。

龚致远自然听不进去温彦之的,直直盯着那阵中,只见李庚年好似已寻到了阵法机制,挑起一剑就贯穿了一个喽啰的喉咙,剩下几人当场有些乱,沈游方见机,连连掴下数扇,身形回闪间将一阵人形打得七零八落。盗匪们心知这里头不好惹的是李庚年,当即一对眼色要跑,谁知李庚年却是厉了脸色,剑势大开大合数下,不像要放人的模样。

到最后,十八个盗匪剩下五个苟延残喘,李庚年大气都没喘,蹲到那尚在呼气的领头旁边,提起他头发问:“你们功夫不错啊,哪儿来的?”

“少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那领头含着口血连连告饶,“小的几个都是收钱办事!”

沈游方抽出张丝绢擦掉折扇上的血,“收了谁的钱?”

领头此时只想求活,连忙道:“要杀沈公子的,是云影山庄!”

——云影山庄?被沈游方拒婚的那个云无艳的云影山庄?

李庚年僵硬地张开五指,丢开了领头的头发,脸色作难的看向沈游方:“得,追婚的。”当初冲人姑娘那么讲话,活该让人削成泥巴。

——我究竟,为何,要帮这一把?

暗卫上来将没死的人捆了,叫宿头的店家去报官。

沈游方解释道:“沈某同云影山庄的恩怨颇深,他们要杀沈某,同云无艳并无关系。”

李庚年啧了一声:“同我也没甚关系。”说罢扭头就向齐昱身边走去。

齐昱远瞧着那些盗匪,脑中将沈府、云影山庄的事情沉思了一会儿:“难道,是因为周林落马?”

“还有官吏案。”沈游方接过暗卫手中递来的自己的钱袋,系回了腰上,“胥州商聚之地,周遭官吏与周林两家密不可分。云影山庄是江湖门派,总要打点各方,才可长存下去,偏偏现在,他们打点的人都被刘侍郎你端了,原本靠着官道上收取过路银还能吃些钱,现下督造张林芳下台,官道被我沈府承包,他们何处去运作?”

温彦之听了,不由问道:“可他们杀了你,也有的是别人可以接下官道,何用如此?”

齐昱叹气,抬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呆,胥州都被沈府控住了,沈游方一死便能空出好些东西,云影山庄随手挑就是了,还执迷什么官道。”

温彦之捂着脑门:“那为何早不下手?”

沈游方笑道:“沈某不出胥州,尚且无人能动,他们便打了主意要叫我死在外头,且还排演这么一出,叫人看见我是被盗匪砍死的,同他们云影山庄没有干系。”

“亏你之前还想同他们结亲呢。”龚致远道,“还好给推了。”

沈游方苦笑:“当初那婚事简直惊心,说起来这乌龙之事,还要怪朝廷。”

“怪谁?”齐昱还当自己听错了。

沈游方笑了两声:“舍妹一直恋慕云影山庄的云清书,不过是为那小子长得好看,缠了我两三年说要嫁给他,我本想,云影山庄赖着周太师、林太傅的关系,宜结不宜打,既然舍妹真喜欢那小子,结亲便结了罢。我拜帖给云影山庄,说要议亲,结果还没等上门去,便听说朝中周林两家忽然落马,这亲事可怎么结?故才有我们初遇时的那一桩。”

齐昱好笑道:“沈公子这是怪朝廷毁了你沈府一桩婚事?”说到底还是怪朕把叛臣贼子给端了?

沈游方执起扇子摇了摇:“非也,非也,”他目光落到李庚年身上,悠悠地笑:“前情旧事,还是讲开些的好,免得有误会。”

李庚年:“……?”

——什么误会?

——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第58章 【给你念孔孟好了】

接下来几日,一路但行无碍。江上风光极好,沈府的渡船甚大,水行之中不大颠簸,且渡船中船舱舒适,便是夜里也得以好生休息。

此时再没有折报打扰,亦没有朝中糟心事情,难得清静。齐昱觉得好似终于做了回寻常行路人,从船舱的窗洞望出去,不时看见鸿雁南飞,成群从天河翱过,落在江水涛声里的呜鸣旷远悠长,好似将陆上的鼎沸人声,给隔了三千里远去。

他收回目光看舱内,温彦之正伏在木榻上写花笺,左手支头,手指扣在耳廓上,那认真的模样叫人莞尔。

因这几日都在船上,没甚好写,可估摸着曹不韪临行前,给温彦之定了册数,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南巡志》之类不定能完得成,故趁此闲暇,温彦之也想将之前的补一补。

齐昱见他着实写不出,就走过去抽了他手里的软碳:“没有可写,不写就是,你抠落了头发,心疼的是朕,曹不韪还能大过了朕去?就说年初编《国子监学》,朕瞧他在坐内史府,破事不做两桩,尽折腾底下人,也是挺得心应手。”

温彦之手里一空,抬头认真看齐昱:“这句就能记下,你再说几句?”说罢要把齐昱手里的软碳再拿回来。

齐昱右手连忙举高了,嗤地一笑:“好啊,你这呆子还学会讹朕说话了。”随即也将一干花笺等物归到另侧去,坐上木榻就抱住温彦之:“罢了,从此朕不言语,朕只做实事。”

温彦之被他亲了两口,红着脸往后缩:“隔壁龚兄住着,上头还有李侍卫。”船舱隔音并不好,现在亦能听见龚致远在隔壁,吊着嗓子吟李白杜甫伤春悲秋。

“真觉自古文人多呆子,”齐昱叹口气,避过左臂的伤,靠在他旁边,“良辰美景不困觉,怎还吟诗作赋的,不嫌累得慌。”

“你不也读诗,读得还不少。”温彦之盘腿坐着看他,“先人不写诗,吾辈何处得来读?”

齐昱长眉一展,顿时起了个念头,拉他领口靠近自己:“你念首诗给朕听听。”

温彦之皱眉:“念甚么?”

齐昱笑道:“国风的召南,不是有首‘野有死麇’?”想来温彦之声音好听,这念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销魂意味。

岂知温彦之一听,立即拍手打掉他抓住自己的指头:“淫艳之句,不足为诵。”

“人之常情,到你口中竟是不足为诵。”齐昱也不恼,心道温彦之果真是清心寡欲的心性,可他却不是,这一句下,手已经拉过温彦之的腰封解开了,抬手又拉他身上袄子:“那朕念给你听,朕也背得。”

温彦之握住他手腕,红着耳根羞道:“齐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