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溦也学着输入颜表情,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地看着:【我有点事情要处理,等你睡醒了我再打给你。】
洛望舒扫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半:【是意大利那边的事情?】
信息成功发送出去之后,手机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即时震动起来。
洛望舒垂着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待机黑屏之前就落上去轻滑一下,心头跳了两下。
倒不是对乔溦的不信任,只是觉得乔溦现在吞吞吐吐的样子和他平日里很不一样,明显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嗯。】隔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乔溦总算回复过来。【突然出了点问题,忙完要挺久。】
以前都是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磨磨蹭蹭挤牙膏似的往外冒。
洛望舒从市里坐车到这种偏僻的地区,又走过一大段山路,累死累活的经历多少让他的情绪受了点影响。身心疲惫的情况下再被乔溦噎上一下,名为烦躁的小火苗倏地就钻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闷闷地给乔溦回了个句:【那你也早点休息。】不等乔溦回复就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定好闹钟后丢到靠里的床角,单脚穿着拖鞋蹦到门边关上灯管,仰身躺倒在床上,随手扯过毯子盖在肚子上,闭着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房间里没有风扇,凉丝丝的夜风穿过窗户不急不慢地吹进来,非但没给洛望舒驱走一丝闷热,反而把心里的那一小撮火苗越吹越大。
洛望舒侧过身,撇着嘴把手机捞回来,按亮屏幕的一瞬间,眼睛被手机光亮刺得眯起来,适应了几秒才隐隐看清桌面上的图标。
他把手机靠在枕头边,半眯着眼睛把飞行模式关掉,过了一会儿才竖起一半的信号格,接着手机震了震,乔溦发来两条短信。
一条是:【好,晚安。】
另一条是:【雨后降温,晚上睡觉别只盖肚子。晚安。】
洛望舒下意识地把露在外面的腿往毯子里挪了挪,攥着枕头的一角,对着手机眨了两下眼睛。
他还想好要不要给乔溦回去一句晚安,手里的手机又是一震,把他吓了一跳,后背都绷直起来。再定睛一看,发现短信是一同来村落里写生的同学发来的,不由失望,软绵绵地趴在床上点开短信:【景行的新书明天正式开售了,离这儿最近的小镇子里有书店会卖,刚刚打电话问过店长,十本以上可以外送,有没有人想要?凑够数目再凑个配送费就行了!精装版上下两部一共七十五,配送费一人十块!】
看这内容像是群发的。
洛望舒的指尖沿着“景行”两个字来回打转,点开乔溦最后发来的两条晚安短信,想到他先前挂在自己身上强调好几遍这本书是专门为他写的,无奈地从鼻腔里长长呼出一口气,给那条群发短信回复过去:【算我一个。】
笫83章
愿意来这种偏僻地方的,大多是城里生城里长的学生,对各个村子里落后境况有所感触,耐不住人性里最纯碎的善念,再加上心里对陌生遥远的乡村生活难免好奇,也就跟着朋友两两三三地抱团参加了。《乐〈文《小说
城里的孩子在家里最多做点家务搞点运动,哪会像农村孩子那样从小就帮着家里人分担农活,因此前者的体魄大多不如后者。
经过昨天来时那一路的折腾,大部分学生浑身就像快散架了一样,即便住宿环境不尽人意,可睡眠质量却比在学校或者家里好上不止一个档次,眼睛一闭,写生什么的全都抛到脑后,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写的“睡”字。
以至于到了第二天,还是老教授从四合院里折了一截树枝,挨门抽过去,扯着嗓子给吼了起来。原本打算让这些学生自个儿选择地点自由发挥,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睡意惺忪、困得眼皮耷拉的没精神样子,老教授直接扬手一挥,像对待小学生一样全部赶到村口亲自看着,省得有人偷懒贪睡。
上午写生的地点是村前的那条河流,河上架着一座古旧的石拱桥,表面已经显出岁月斑驳,堆砌的石块边缘已经被时间磨圆磨润,间隙里布着绒绒的绿藓,不过好在旧时的纹饰雕刻轮廓尚在,反倒更具韵味。清晨潮湿的水雾间,桥身投映进明晃晃的河面,与碧空相融,再被沿岸高大葱翠的树影一笼,看起来比假期里人声鼎沸的热门古镇还多了几抹恬静闲适。
昨天到时太累,谁都没工夫细看,现在才算真切体会到这个小村落的与众不同来。
洛望舒在班里人缘一向不错,旁人有什么问题问他,也乐于指导别人,不像某些人那样喜欢藏藏掖掖。宣布解散后,队里的几个同学立马以他为中心主动围了上来,在他旁边支起画架,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起来。
“这地方环境真不错,又不像其他村子那样闹灾害,怎么就这么穷呢。”左手边的男生夹好画纸,打了个哈欠。“早点建路通车,搞点小产业不就发展起来了。”
“你是不是傻?”有人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当哪儿都能直接施工啊,这边和首都生态牵连太大,资源开发都有限制,要是不注意被什么污染了,北京供水都指不定要出问题。”说着,他捏着笔对河上点了点:“你看这桥,窄得连小型货车都进不来。我看外面就算把路修好了,还得等个两三年,再把村里设施完善一点儿才能准备迎客。”
“真的啊,这桥太窄了。”被这么一提醒,旁边的女生紧张起来。“那我们昨晚买的那些书还能送过来吗?那段山路也不能开车吧。”
“用三轮车呗,画箱不就是这么运进来的。”想想隔壁小镇的情况,众人又是不约而同地一阵叹气。
村庄穷,镇子也好不到哪去。
昨天开的那辆半旧摩托还是村里那家杂货铺平时去外面进货用的,他们就算有钱买汽车也没法在本地开起来,只能那么凑活。小镇里的那家书店也就十平米不到的大小,主要卖些中小学的辅导资料,小说只有国内几位知名度很高的作家的作品,还是镇里学生特意过去求购的,他们这群外地人算是沾了那些中学生的光。
“书店老板不会用昨天在巷口停的那辆三轮车吧。”那辆车比运画箱的摩托车还要感人落泪,涂漆的颜色都锈得看不大出来了,一眼看过去就是棕红色的表面。“……我老公的封笔作品竟然要被那样的车运过来,我有点想哭。”
洛望舒手一抖,笔尖狠狠地偏离出去,进村后的第一幅画就毁在这里。
“滚!谁是你老公!”有人气得笑了,跟她打闹起来。“把‘封笔’两个字咽下去,明明就是休息两年,别歪解好不好!”
“以前那个谁不就是嘴上说着休息,结果到现在还没新书出来吗?”那人手背被涂了一道颜料,忙打手势服输。“好好好我嘴欠!”她抽纸擦了擦手,接着笑道:“我就随便说说,你当我是什么嘴,说什么应验什么啊?”
“那可不一定,万一你就乌鸦嘴了呢。”对方撇撇嘴。
“要应验也请千万应验前一句,景行要是我老公,我才不管他封不封笔。”她感慨地双手合十。
朋友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别做白日梦:“年轻人出门小心点,洛水三千的粉丝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洛望舒刚换好新的画纸,提笔正要往上面点,听到这句手又顿住,把手肘抵在膝盖上,微微垂下头,心脏怦怦直跳。没等他从不自在里脱身出来,眼前递来一柄纸折的扇子,身边的男生问他:“你是不是觉得热了?要用扇子吗?”
洛望舒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不用,谢谢。”
“我还以为你大清早就被太阳晒热了。”对方也笑起来,把纸扇旋回掌心,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耳朵都红了。”
洛望舒一时语塞,把目光错开,移回画纸,努力集中精力开始勾勒线条:“……是有点晒,不过还好,不怎么热。”
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另外一边的女生接了一通电话,对着另一端没说几句就拉高着声调从地上标枪似的蹿起来,把手遮在眼前,踮脚对着河对面张望,兴奋道:“真是太麻烦您了!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她声音有点大,周边又空旷,坐在附近的几个人一齐把头扭向她。
“没事没事,我们就在桥这边,您一来我们就能看到。”女生把笔丢回盛着河水的小桶,边挂电话边走到男生那边迅速拍过几个人的肩膀:“快快快!书到了,你们几个都来帮忙搬书啊!”
昨晚一共凑了十九套小说,参加写生的人几乎人人一套。要是大家都一股脑地围上去,指不定老教授得吹胡子气成什么样,一两个女生也搬不了将近四十本的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订书的男生去当苦力。
“为什么你不叫洛大舒啊!”有男生无奈地笑着抗议。“每次都找我当劳工。”
洛望舒刚要站起来主动帮忙,乍一听到自己被点名,下意识地先抬眼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