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1 / 2)

破云 淮上 3914 字 20天前

严峫脸色茫然,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一股寒意却已经本能地从五脏六腑中蹿了起来。

“严哥。”

“……”

“严哥?”

严峫一回头,只见高盼青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您没事吧?”

“……哦,没事,有点累了。”严峫镇定地说, “你那边怎么样?”

其实打个电话还能怎么样, 除非韩小梅真想离开外勤去坐办公室,否则肯定是会过来的,严峫这句话不过是心不在焉的习惯用语罢了。但高盼青还是很关心,问:“要不您先回家休息吧?这一天□□个小时的开车也够熬人的了,韩小梅待会就过来。”

严峫心神不定地点点头, 又忍不住透过玻璃往病房瞟了一眼。

步薇已经躺回了病床上, 冲里蜷缩成一团,只露出清瘦的脊背。

“您是不是看出哪里不太对啊严哥, ”高盼青终于察觉出异常来了, 几不可见地向病房里扬了扬下巴:“难道这姑娘有点……”

严峫不欲多谈这个话题, 敷衍道:“应该是我多心了。你陆顾问呢?我送他一程。”

正巧这时江停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出来, 严峫匆匆向高盼青一点头, 大步迎上前去, 顺手勾住了江停的肩膀,从口型看应该是边说“咱们先回去吧”一边不容拒绝地带着他往电梯方向走。

高盼青看着他俩的背影,总觉得严峫搂人的姿势不太寻常。

他们在警校时哥们之间勾肩搭背的也有, 但不会像此刻严峫对陆顾问那样, 不用小臂勾住对方颈窝部位, 而是抓着肩膀与手臂的连接处,还隐隐使力把陆顾问往自己怀里带。

从背后望去,严峫不像是搂着一个好朋友好哥们,倒有点掩饰不住保护欲和占有欲的意思。

“……我一定是被韩小梅影响了,”老高打了个哆嗦,用力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向脑子里甩了出去。

·

严峫最终还是没能履行雄性照顾家小的天职,成功把江停带去吃“真正的”海鲜粥;因为江停清晨五六点就爬起来,一路颠去天纵山案发现场,再一路颠回建宁市区,早就困得不行了,在回家的路上就睡了过去。

g65稳稳停在小区楼下,严峫熄了火,却没立刻叫醒江停。

车顶灯发出微弱的光,映在他疲倦又安稳的眼皮上,睫毛末端随呼吸极其细微地颤动,好似两把不太规整的丝绒小扇。

江停整个人虽然是偏儒雅含蓄挂的,但五官却生得很清楚,眉骨立体鼻梁窄挺,干净的皮肤在眉骨处微微反光;他清醒思考的时候,面部轮廓有种大理石雕塑般冰冷的气势,睡着时被灯光一晕,就有些水墨画似的俊秀从里到外渐渐渗透出来。

严峫呼吸有些急促,强迫自己不带感情地仔细观察。

他现在睡着了,是否跟步薇有任何相像?

为什么在医院的那一瞬间却产生了如此怪异的神似感?

一名被公认为殉职并昏迷数年的三十多岁刑警,与一个年方十六、山茶花般美貌娇艳的小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该有任何交集,却在严峫的惊鸿一瞥中诡异地产生了某种联系。

——是确有其事,还是疑心生暗鬼?

“……”江停动了动,迷迷糊糊道:“……严峫?”

那呢喃声沙哑慵懒,严峫咽喉霎时有点发紧,不自在地坐回驾驶座上:“到家了。”

江停这才醒来,怔愣了会儿,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然后手软脚软地推门下车。

严峫早已转到副驾驶车门边,还没等大脑不太明白的江停踩到踏板,就伸手把他拦腰一抱。霎时江停全身腾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来,就被严峫从高高的车门上抱下了地,紧接着若无其事般关门落锁,咳了一声说:“走吧,上楼。”

他把上下抛着车钥匙,故意不去看江停的脸色,率先进了电梯。

严峫开始把他日常要用的东西一趟趟搬到这座公寓里来,衣服、鞋、表、各种用顺手了的小家电……如同蚂蚁搬家,渐渐把房地产商样板房一般整洁华美的公寓打造得凌乱、热闹、满满当当,连空气中都充满了三十多年单身狗活泼的清香。

相比之下,只有几件换洗衣物的江停堪称无产阶级,连牙膏都是在严峫浴室里挤的。

江停冲了个澡,出来一看时间十点。

可能是在车上睡了的缘故,他的困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有点儿饿——江停已经不是早上能睡得着懒觉的年轻人了,如果这时候熄灯的话,指不定明天凌晨就会醒,因此他呆呆地在床边上坐了会儿,还是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放松放松。

严峫是个在生活习惯方面非常两极化的人。他有非常接地气的一面,比方说手机里存着一百零八种方便面口味花式测评,衣柜里满坑满谷的淘宝优衣库,浴室里磨出了毛边的粉黄色洗脸巾,以及满橱柜的国民女神收藏——鬼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吃完了洗干净不肯扔的老干妈玻璃罐,整整齐齐塞了满柜子。同时,他客厅那台连接电视的笔记本硬盘里,“一年级下学期法医鉴定入门”文件夹下赫然是苍老师与波多野老师作品全集。

除掉这些以外,他也有非常正宗的富二代的那一面。

他所有带领子的单衣都是一件抵月薪系列,西装和大衣都是固定裁缝从面料皮毛开始定制,而且热爱腕表收藏。据他自己的说法是,年少轻狂时喜欢外观特征明显的三问和双陀飞轮,三十多岁后就开始追求低调含蓄的双追针了。如果哪天家里破产,他至少还能靠那一柜子的表吃上个几十年,过得滋润不成问题。

鉴于他曾经有过让大厨团队亲自来家做烛光晚餐的先例,所以当江停走进厨房时,内心十分希望严峫在这方面能走富二代的极端,最不济也能有点现成打包好,微波炉一转就能吃的新鲜食材。

然后一打开冰箱,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和天真。

空荡荡的冷藏室里只有几瓶啤酒、可乐、切成块的柠檬,以及半个早就发了霉的姜。

“……”江停盯着那半块姜,思考半天都没明白一个从不开火的人买姜是怎么回事,在家自己做生姜可乐吗?

“你干嘛呢,饿了?”严峫从身后冒出头问。

这人可能意识到了,就算丧心病狂地光着膀子开车也没什么用,这会儿洗完澡后就老老实实地穿上了背心短裤,短发支楞着往下滴水,黑背心后面被懒得擦干的水珠洇湿了一片。

江停不太愉快:“你家怎么连一点吃的都不准备……”

“你说你这人,吃饭的时候睡觉,睡觉的时候又想吃零嘴,你就是因为这样身体才不好的——甭看了,没零嘴,正好我下方便面,分你一包老坛酸菜口味的。”

江停更不满了:“我不吃方便面。”

严峫说:“那我给你叫个外卖吧,鸡虾小馄饨吃吗?”

“你们家这小区,外卖送来都几点了?”

“哎——我说你这人,”严峫板起脸教育他:“怎么毛病这么多呢,以后过日子可不能这样。要不这儿还有半包速冻水饺你下了吧。”

江停对“以后过日子”这种说法没法评价,也懒得自己动手开火下饺子,就说:“算了吧,我也不是很饿。”

他意兴阑珊地走出厨房,严峫钻进去下方便面,边烧水边不住地叨叨:“什么叫算了吧,算了吧是什么意思?你就是挑嘴,老坛酸菜牛肉面有什么不好,上次小马跟老高为了争最后一包老坛酸菜还差点打起来呢……”

江停充耳不闻,坐在客厅沙发里下线上象棋,打算下完一盘就差不多到点儿了去睡觉。

谁知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大概过了十分钟,严峫端着两个碗转出来了,把其中一个碗往江停眼前一放:“别玩了,吃吧。”

那碗里竟然是刚下好热腾腾的速冻三鲜水饺。

江停愣了下。

“是不是被我出类拔萃的下饺子水准所震惊了?瞧瞧,一个都没破,圆满。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吗?”

“……”

“水烧开后先加了点盐。”严峫食指在茶几上点了两下,居高临下道:“怎么样,不知道吧。”

江停差点脱口而出“难道速冻水饺不是一般都不会破的么?!”,但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开口前一瞬间又忍住了:“……我以为你从不进厨房。”

严峫不无得意:“但我会百度啊。我是学院派啊。”

江停心说就你还学院派,戏剧学院武打专业吧。

严峫一屁股坐在江停身边,唏哩呼噜吃他的老坛酸菜牛肉面。虽然肯定是速冻水饺口味更好,但严峫那有滋有味的模样,竟然把江停看得有点馋,忍不住从他碗里挑了一筷子方便面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