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枪声打碎了黎明前的宁静,久久回荡,整个村子随之鸡飞狗跳,一片呼喊,口令声、询问声、战士们的脚步声夹杂惊醒孩子的哭声,沸沸扬扬,充斥四方。
三童子猛然爬起,黑暗中撞到桌角摔了一跤,没等他爬起来,韩玉已经冲到门口,黑暗中差点儿被三童子绊倒,姐弟俩相互搀扶站稳,着急询问,摸摸索索找到桌上的火柴划亮,点上油灯,看到墙边小木床上的安毅仍在蒙头大睡,心里安定了很多。
韩玉和三童子连忙跑出门口,看到数百红军战士端着枪,举着火把,已经把俘虏营围了起来,南面的几座小房里被服厂的人也都出来协助,估计是俘虏想逃跑被发现,才闹出这么大的混乱。
两人正看热闹,李团长和团参谋在十余名战士的簇拥下跑来,李团长还没到韩玉身边,就问李德胜怎么样了?
韩玉连忙让开,指着内侧墙边的小床:“我也刚来,看到他蒙头大睡,没喊他。”
李团长大大出了口气,看到韩玉走向小床,也跟进去想安慰几句。
韩玉解开被子,露出床上人的脑袋之后,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几乎是竭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不是他……”
李团长大吃一惊,身后的官兵们全都下意识地掏出武器,发出一片上膛声,李团长飞快伸手摸了摸双眼紧闭的哨兵,连忙大喊:“快弄醒他,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看来这个狡猾的李德胜逃了!曾向红——”
“到!”
教导队长大声回答。
“立刻给周边所有营连打电话,全体出动,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是!”
韩玉惊醒过来,猛摇发愣的三童子肩膀:“三童子,怎么回事啊?人怎么丢了呢?”
三童子拼命摇头:“我不知道……睡着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你来我才记得他……点亮油灯我还以为他在床上……”
“唉……”
韩玉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跺跺脚望向脸色铁青的李团长。
“报告:吴伟光押到!”
吕副连长和两个战士把吴胖子拽来。
吴胖子没等李团长开口,就大声叫喊起来:“人跑不远,长官,这个时候追还来得及!他们……他们有内应,就是我们营长陆观潮做的内应,我睡的地方远听不见,可我看得很清楚,正是陆观潮把那个中央党部的李暮送出门口的……”
“你看清楚他们几个人?”团参谋厉声问道。
“就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你们的衣服,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能听出来人的河南口音……长官,你们快把陆观潮抓起来审问!还有,别送我回去了,送我回去我可能就没命了,昨晚我就想检举揭发安毅将军和李暮两个要犯,可是弟兄们把我看得死死的,我没机会啊!长官……啊——”
李团长震惊之下,一把抓住吴胖子的衣襟,虎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说什么?什么安毅将军?说——”
吴胖子剧烈咳嗽,拼命挣扎,李团长微微松手这才发得出声音:“咳咳……就是我们[***]中央总部的参谋次长、安毅安将军啊……他不叫李德胜,昨天下午他在台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当时我吓坏了不敢相信,想起军中弟兄们挂在床头的那些海报和图片,我坚信他就是安毅将军,后来李暮威胁我不能说,我借上茅厕想打小报告他又跟来威胁……”
“啪——”
愤怒之下,李团长一巴掌将吴胖子打得惨叫一声,横摔地上,转身飞也似地冲向团部,两名通信员一愣之下飞快跟随,团参谋长闭上张开老大的嘴,恶狠狠地下令:“把这人押送团部审问!其他人跟我来,立刻逮捕陆观潮!”
“是!”
“长官,你们不能对我这样啊……我是有功之臣啊……”
吴胖子杀猪般的哀嚎声震四方,很快就被红军官兵飞速推走,韩玉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无力地跌坐地上,整个人像被雷击一样,木然望着空空如也的小木床。
三童子跪在地上,用力抱起韩玉,放到凳子上坐好,猛摇韩玉的手:“姐、姐,你怎么了姐?你别吓我,姐……呜……姐,是我不好,我没用,我贪睡没看住人,我没用啊,姐……呜……你打我吧,姐,你别这样啊!我害怕啊,姐……”
韩玉眼里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眸,在苍白的脸上无声滑落,她缓缓转过身子,捧起三童子的脸,伤心地摇了摇头:
“别哭了,姐不怪你,都怪姐没用,没看出他的真实身份来,没能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了,起来……”
三童子揉搓眼睛哭着站起,短棉袄口袋里半截硬邦邦的枪把撞到韩玉的手上,韩玉惊讶之余低头一看,突然掏出手枪,拿到灯下细细打量,再拉过三童子仔细搜,最后把两个相连的精致皮弹夹拿在手里,放在寒光锃亮的柯尔特手枪边上,失神地凝视,突然伏在桌面上失声痛哭起来……团部院子里脚步嘈杂,火把熊熊,七名被暗算失去知觉的哨兵在廊檐下躺成一排,其中两人已经醒了过来,但是麻药未过,无法开口说话;被五花大绑嘴角出血的陆观潮仍然倒在正堂地上,嘴巴紧闭,脸带笑容,不远处吴胖子仍在接受四个红军干部的集体审讯;所有电话已经无法接通的李团长冲出团部大门,摘下脑袋上的帽子,重重砸到地上:“带马——快把马给老子牵来——”
不一会儿,三匹骏马冲出庙门,风驰电掣地奔向叶坪方向,晨曦下沿途所见,到处是快速奔跑的红军战士和赤卫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