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南泰城外两军划界以来,整个江北就处于一种相对和谐的状态,国军和共军之间没有摩擦,中国军队和日军之间也鲜有冲突,三方极有默契,各守防区,相安无事。
八路军大青山支队的地盘比以前扩大了三倍,他们把龙阳县也纳入了根据地范围,除县城以外,尽是共产党的天下,就在陈子锟接到重庆电令的时候,也收到了共产党江北特委的邀请函,邀他观摩根据地的政治选举。
陈子锟决定赴约,率领卫队赶赴龙阳,一早出发,行进在江北的沃野上,忽然斥候来报,说前方发现一股日军,大约有一个中队的规模。
“打吧。”部下们摩拳擦掌。
“做好战斗准备,迎上去。”陈子锟下令道,他很想见识一下第四师团的战斗力。
日军一个中队约二百人从对面开过来,发现遭遇中国军队,一个个大呼小叫,收缩队形,撤离道路作防御阵势,双方僵持了十分钟,竟然都没有开枪。
陈子锟意识到日军大概不想交战,便让一个分队先开过去试探。
十几个士兵端着枪猫着腰从日军面前通过,日军依然没有开火。
再过一个排,还是没动静,这回陈子锟明白了,日本人真不想打,于是命令部队让出道路放日军过去。
日军指挥官也是个明白人,指挥部队小心翼翼的开过来,双方剑拔弩张,手指都搭在扳机上,但都没有开枪,当日军中队通过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打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怂的皇军。
来到龙阳县城关十里外的一个镇子,共产党江北特委的书记苏文山热情接待了陈子锟一行,安排他参观市镇,这儿虽然不是县城,但比县城还要繁华,街道两侧店铺林立,茶楼酒肆生意火爆。
苏书记介绍道:“我们是军事经济两手一把抓,既要把抗日武装搞上去,也要把经济搞上去,要不然没法养活军队啊,龙阳县委工作开展的很出色,农产品手工业都恢复了战前的水平,和敌占区之间的经济交流也很广泛,部队的战斗力上去了,老百姓的负担也减轻了。”
陈子锟问道:“你们采取什么货币和敌占区交易。”
苏书记笑道:“陈将军果然是内行,一语中的,我们使用的货币种类很多,在敌占区采购普通物资使用法币或者华兴券,购买敏感物资就用银元和金条,再就是鸦片,根据地通行的货币是江北票,发行自己的纸币,对于经济是大有益处的。”
说着拿出一张纸币给他看,毛边纸印刷粗劣,上面有江北根据地政府的大印。
陈子锟心中一动,暗想自己怎么忘了这一招,回去就把封存的老江东关帝票拿出来投入使用,也捞他一把。
在大街上溜达了一圈,苏书记请陈子锟观摩镇政府选举。
选举不是个稀罕玩意,北洋时期就有选举,江东省的国会议员就是民众选举出来的,但并非普选,而是类似于精英人士们的推举,银行家龚稼祥就是因为留洋出身,有学问有资历,人还在外国,就稀里糊涂当了议员,后来他还在大总统选举上投了陈子锟一票呢。
陈子锟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共产党的这套把戏他清楚的很,当初在湖南闹农会,夺取地方政权,把地主的家产全抢去,农会干部爬上地主家的牙床,把姨太太、小姐全当成了战利品,那时的口号是一切权利归农会,整个湘鄂地区腥风血雨,杀的人头滚滚,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长进了多少。
令他震惊的不是选举秩序井井有条,而是候选人中竟然有不少乡绅地主,镇民们拿着选票经过一间屋子,在写着候选人名字的箱子前投下自己的一票,镇上年满十八岁的男女百姓均有投票权,选举完毕后,当中开箱子,唱票,在小黑板上划着正字记录选票,当天就可以选出镇长来。
当选的是个穿着长衫马褂的中年人,上台向大家鞠躬致意,表示要支持根据地建设,为百姓谋福利云云,谈吐不凡,衣冠楚楚,肯定不是乡下泥腿子。
苏书记看出陈子锟的疑惑,解释道:“根据延安的指导精神,根据地施行三三制原则,政府中不仅有工农代表,也有其他各阶层的非党人士,即共产党员三分之一,进步人士三分之一,不左不右的人士三分之一,这样选出的政府更有代表性和包容性。”
陈子锟道:“那基层农村的选举情况如何。”
苏书记道:“农村有它的局限性,我们尊重村民的宗族观念,照顾他们文化程度,施行了无记名的投票,每人一根草棒子代替选票,每人一票,选出村长,我党绝不干涉选举。”
陈子锟表面平静,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了。
招待宴在镇政府食堂进行,龙阳县的县长和参议员们也来陪客,陈子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南泰县的乡绅李举人。
“总司令,小老儿现在是龙阳县的参议员。”李举人站起来鞠躬,长袍马褂瓜皮帽,帽子后面还有一根稀疏的黄毛小辫。
陈子锟很纳闷:“李举人,你不是南泰人么,怎么跑到龙阳来当参议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