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奉命“盯着”肖天和凌白,其他的事本来不用管,但是小胡子瞧着方才在露华阁里肖天与端木绯还挺亲近的,显然关系还不错,因此见肖天被谢家人堵上了,干脆就出手帮了一把。无论肖天究竟是何身份,以后督主又都打算如何处置,那都是以后的事。
“打。”岑隐放下茶盅,淡淡地吩咐道,“然后……丢到承恩公府。”
“是,督主。”
小胡子立刻抱拳领命,一听就知道督主这是在四姑娘出头呢。
督主果然是爱妹如命!
小胡子快步退下了,办事去了。
于是一个时辰后,包括虬髯胡在内的六个人好像是麻袋似的被丢到了承恩公府的门口,一个个鼻青脸肿,气息奄奄。
一个东厂番子粗鲁地在虬髯胡的肚子上踢了一脚,嚣张地说道:“你们最好学乖点,再去招惹四姑娘,那可就不是打一顿了!”
“就是!”另一个东厂番子也随意地踢了一脚,扯着嗓门附和道,“我们四姑娘是什么人,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朝她吠两声的吗?!”
“这次饶你们一条狗命,以后把招子擦亮点!”
几个东厂番子指桑骂槐地叫骂了一番,足足闹了一盏茶功夫,才策马离开。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街上不少行人以及附近的其他府邸,一个个都围过来看热闹,把承恩公府的大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直到承恩公府的下人出来把虬髯胡等人都抬了进去,这些围观者也没散去。
等管事嬷嬷把这件事通禀到府里时,承恩公气得差点犯心悸,脸色铁青。
承恩公夫人也在,与承恩公一起坐在一张罗汉床上,她的脸色同样也不太好看。
今日谢向菱刚回府的时候,二夫人就去向承恩公夫人告过状,把今天在露华阁发生的事说了。
承恩公夫人又跑来跟承恩公说,这话还没说完,嬷嬷就跑来禀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承恩公夫人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方几上,震得茶盅也跳了跳,“国公爷,岑隐这阉人如此明晃晃的给端木家那个贱丫头撑腰,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承恩公越听越烦,脑袋一阵阵的抽痛着,阴沉如墨。
这段日子,他筹谋来,筹谋去,除了把大皇子从南境弄了回来外,就没一件事办得成的。
岑隐一次次把他们承恩公府往脚底下踩,还纵着端木绯一次又一次地欺辱他们谢家的姑娘,分明就是故意折他们谢家的面子,给他们下马威!
承恩公夫人说着说着,眼眶就渐渐泛红,浮现些许泪光,道:“国公爷,您被罚,被打,被跪……都没见四皇子殿下为您出面求过情……”
她以帕子抹了抹泪,声音微微哽咽。
“国公爷,四皇子殿下也真是的!像今天,他明明也在露华阁,却还是任着端木绯欺负了我们家菱姐儿!”
“要不是我们谢家,要不是皇后娘娘,皇上膝下有九位皇子,他不过一个四皇子,既不是长子,没才名,也无贤名,哪有他即位的可能!”
“国公爷,他现在就这样无情,等他将来即位了,更要翻脸不认人了!!”
承恩公夫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管事嬷嬷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
“啪!”
承恩公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方几上,震得方几上的茶盅也跳了跳。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眉宇深锁,脖颈中根根青筋时隐时现。
这一次他更气的是四皇子。
四皇子可是谢家未来的女婿,是谢家选了他,他才有机会问鼎那个至尊之位……
承恩公右手成拳,眸中明明暗暗地闪烁不已,硬声道:“反正四皇子也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要是他不识抬举,干脆我们让皇后娘娘去抱个小皇子到膝下!”
承恩公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话真的说出口后,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四皇子都这么大了,心思也多了,不好控制,如果是个年岁小的小皇子,反而更容易把控。
承恩公夫人看承恩公气得厉害,连忙凑过去为他顺气,然后道:“国公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承恩公喝了两口茶,开始冷静下来,沉声道:“你让菱姐儿别总去招惹端木家那位四姑娘了,那就是个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丫头,以后我们总有一天能报仇的。”
等端木家那个丫头的靠山倒了,她自然也就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承恩公夫人想想也是,端木绯其实不值一提,麻烦的是她身后的岑隐,等岑隐失势了,端木绯自然也就是一条落水狗了。
“至于四皇子殿下……”承恩公的右手一时握起,又一时放开,眯了眯眼,“就看他明天会不会登门了。”
承恩公的声音越来越低,话尾消失在“簌簌”的风拂枝叶声中。
承恩公夫人试探地问道:“国公爷,要是四皇子殿下不来呢?”
“若是不来,”承恩公面沉如水,“你进一趟宫……”
承恩公没再往下说,但是承恩公夫人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进宫自然是为了见皇后……
屋子里随后就静了下来,只有那窗外的秋风阵阵,天气越来越寒凉。
不知何时,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秋雨一下起来,就没停过,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也还在下,天色灰蒙蒙的,水汽朦胧。
雨水绵绵,如丝如烟,又下了整整一天。
直到夜幕降临,四皇子也没有来承恩公府。
从早到晚,整个国公府都笼罩在一种阴沉压抑的气氛中,谢向菱更是气得一整天都没吃饭,被万贵冉的乌鸦嘴说中,她昨晚就开始发烧,低烧发了一整天都没退下去。
到了下一日天明,雨总算是停了,一早,承恩公夫人直接坐马车离府,打算进宫向皇后告状。
结果——
她才刚下马车,就在宫门前让人拦住了。
宫门两边的禁军手里的长枪在她前方交叉,拦住了她的去路。
身着一品大妆的承恩公夫人脸都黑了,差点维持不住她的风度仪态。
她身旁的老嬷嬷上前半步,对着宫门口拦路的禁军斥道:“你们干什么?我们国公夫人要进宫见皇后娘娘!你们还不让开!”
普通的命妇要进宫都要提前往宫中递牌子,然后才能进宫,可是承恩公夫人是皇后的长嫂,得了皇后的恩典,平日里只要她想进宫,随时都能进宫。
“国公夫人请回吧。”其中一个方脸的禁军侍卫不冷不热地说道,仿佛他面对的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承恩公夫人脸都青了,这一次,她再也顾不上国公夫人的姿态了,冷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就不怕我告诉皇后娘娘吗?!”
两个拦路的禁军侍卫连眉头也没抬一下。
那方脸的禁军侍卫冷淡地说道:“这里是宫门,国公夫人要是继续在此逗留,就别怪吾等‘不客气’了!!”
他在“不客气”这三个字上加重了音量,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自打皇帝登基后,这十八年来,承恩公夫人一向都是说进宫就进宫,还从不曾受过这般的阻拦与驱逐。
承恩公夫人身子僵直如石雕,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自打谢向菱前日在露华阁被人推下水后,她心口的那股邪火都烧了两天了,越烧越旺,只等着进宫见了皇后,该告状的告状,该算账的算账,却没想到还没进宫,就被人这么当头倒了一桶冷水。
“你……你们想怎么样!”承恩公夫人外强中干地怒道,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两个禁军侍卫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手里的长枪往下又倾斜了一些,那银色的枪头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寒光。
空气隐约有火花闪现。
“夫人……”老嬷嬷咽了咽口水,低声喊了一声,想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想劝承恩公夫人先回府找国公爷从长计议。
话还未说完,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与车轱辘声,离这边越来越近。
承恩公夫人和老嬷嬷都循声望去,就见一辆朱轮车朝宫门方向驶来,停在了两丈开外。
紧接着,朱轮车里一前一后地走下了两个少女,一个娇,一个俏,言笑晏晏地说着话。
“这不是……”
老嬷嬷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两个少女,有些忐忑地去看承恩公夫人的脸色。
“四公主殿下,四姑娘。”
一个青衣內侍甩着拂尘连忙朝这涵星和端木绯迎了上去,又是躬身又是行礼,殷勤周到。
不仅是承恩公夫人看到了涵星和端木绯,涵星和端木绯也看到了宫门口的承恩公夫人。
涵星已经在端木府住了半个多月了,她心里担心端木贵妃,所以今天才和端木绯一起回宫看看。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涵星对着端木绯抛了一个眼色。
端木绯默然地挑眉:连冤家都称不上吧?
也是。涵星点了点头,是她太高看谢家了。
青衣內侍笑容满面地走在前头,点头哈腰地给二人领路。
挡道的禁军侍卫自动让开了一个,另一个则继续用长枪挡着承恩公夫人。
涵星牵着端木绯的手不疾不徐地在承恩公夫人身旁走过,只是随意地斜了她一眼,没有驻足。
承恩公夫人狠狠地瞪着二人,灼热的目光几乎快要把她们的衣裳烧穿。
一看对方那张仿佛别人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的脸,涵星就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了。
“绯表妹,瞧她这副样子,这又是来告状的吧?”涵星皱了皱小脸,不客气地说道,“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涵星也不管后方的承恩公夫人会不会听到,娇里娇气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