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
她站在镜子面前,延绵幸福与浪漫的纯白色长拖尾婚纱,将一室的气氛,烘托得如此完美、靓丽。
“小姐,您的身材很好,皮肤又特别白透,很少有人把这款白色婚纱,穿得那么有效果!您看,您穿着上半身极其贴服,完全不用胸垫就性感迷人,下半身裙摆自然拉宽,又显得特别清新优雅。”婚纱店里的营业员们,对穿着婚纱的她,啧啧称叹。
她还在看着镜子里,没什么表情的自己。
自从生了小磊以后,她的胸部升了两个罩杯,腰腿很细,该凸的地方又特别的饱满,在别人眼里,她确实有副极好的身材。
“小姐,您的婚礼是几号?”营业员问她。
“还有两个月,农历十二月二十六。”她淡声回答。
“那可是今年最后一个好日子了,刚好又是情人节啊!”营业员们笑着恭喜,“那天结婚的人,特别多哦!”
“是吗?”她不太关心。
是啊,最后一个好日子了,驭辰一定要在今年完婚,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拖到最后一个好日子了。
“小姐,您就这套吧,您穿得特别漂亮,我们根据您的身材,帮您再修改一下尺寸,婚礼前一天您再过来拿婚纱就可以了!”营业员殷勤着。
“等等,我在等人。”她看了一下手表。
怎么这么慢?找不到车位?
“小姐,您在等新郎吗?”营业员特别热情,“新郎看到您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惊艳的!”
“不,等朋友。”她淡淡摇头。
女人挑婚纱,没什么可以让男人参与的,男人只要那天负责娶新娘就可以了。
“是伴娘吗?”这位营业员,很喜欢问问题。
“恩。”她点点头。
怎么迟了这么久?她失去耐心了,准备打电话催下翎翎。
正在她穿着婚纱翻皮包之际,她的手机也响起来。
“喂,你是不是不准备做伴娘了?”她接起电话,没好气的笑问。
“不是。”翎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沉晦,“宁夜,你自己选婚纱或者改个日子再选吧,我现在有点重要的事。”
“为什么?”她敛起笑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展岩回来了。”翎翎低声回答。
“所以,你们现在马上要约会?即使我们一周前已经约好了?”她笑了,“王翎翎,你会不会太重色轻友了?”又有股怪怪的情绪,在心房作祟。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眸底闪过讥诮。
“不是的,他现在住在医院,我和哥哥得去探望他。”翎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住在医院?她愣住。
“宁夜,三个月前,展岩出事了……”
……
听说,他在零下七八十度的南极,在冰雪中被活埋了十几个小时,才成功获救。
听说,他曾经被抢救了很久,才有了生命的气息。
听说,他在北京医治了三个月,才被允许转回w城的医院。
这些,展家人起初守口如瓶,直到最后再也瞒不住了,翎翎才知道。
宁夜出现在医院,和翎翎一起。
他住的病区,是属于神经科,看起来并不太严重的诊科,她的母亲前段日子坐骨神经有点疼痛,她还陪着去过几次。
宁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明明,她现在和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在街上遇见,也应该当成路人。
他住的vip单人房,走廊、房间里,都站满了人、堆满了花。
全部都是来探病的,来送花来送补品的朋友、亲戚,还有绝大多数居然都是客户,来来往往,非常喧哗。
她踩着高跟鞋,跟在翎翎身后。
经过安全门,居然看到展妈妈和展爸爸在楼梯口好象起了争执。
翎翎收住脚步,有点尴尬,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又显得没礼貌。
展妈妈很难过一直在掉眼泪:“拜托你,不要让这么多人过来,岩岩又不是大猩猩,这样被他们围观,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他心里不难受吗?我、我都快崩溃了——”
展爸爸沉着一张脸,“都是胡峰他们故意放出消息来,那些客户们知道了,肯定要过来探病,这是礼节。”
“我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我求求你,让他们别再来了,别再骚扰岩岩休息了!不行的话,我就替岩岩办转院手续!”展妈妈心疼到不行,小声小声压抑地啜泣着。
“负责岩岩的这个医生,这方面在w城是最好的,我们不能转院。”展爸爸叹口气,安慰妻子,“放心吧,岩岩比我们还要坚强!”
展妈妈却摇头,“岩岩的坚强,是因为他不想让我们担心啊!没有人会遇见这种事情,还能——”
展妈妈看到她们了,打住话语。
翎翎让展妈妈倒不意外,许久不见的宁夜,让展妈妈怔了怔。
她礼貌地点点头,展妈妈有微许的尴尬,但是,也礼貌对她牵强一笑。
展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心情很差,对人也总是很有礼貌。
当时,初知晓她与人同居过,那晚的用餐,展妈妈也是对她好有礼貌。
但是,礼貌与客套、疏远,其实,用在展妈妈身上都是同义词。
“展妈妈,我来看看展岩。”翎翎先开口。
“你哥已经在里面了。”展妈妈点头,温善的回答。
“宁夜,一起吧。”翎翎拉了拉她的手。
宁夜有点意外,翎翎的手,居然濡湿一片。
相反,她镇定太多。
都三年了,所有的事,在她面前,都象浮云了。
推开病房里的门,里面起码有十几个人,有些站着有些坐着,有些在他床头,有些人围在床尾。
他变得很瘦,好象薄薄的皮肤下,只有骨头了的那种瘦法。
听说,在冰雪里,他冻伤了脾、胃、气管,多种器官,全部需要慢慢才能调养回来。
他安静地躺在那,眼神极淡,尽量以一种谈笑风生的随和态度,应酬着客人。
她终于知道,翎翎为什么会对一个认识了好几年的人突然来电,他现在很不同,有一股从容,好象即使泰山崩于前,也能面色不变的坚硬从容。
但是,一个人能做到如此的从容,又得经历多少坎坷?她懂,因为,他经历过的,也是她遭遇过的。
“展岩。”翎翎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正在对着客人们温和微笑的他,转过眸,他见到翎翎浅笑了一下,然后——
他看到了翎翎身后的她。
意外,在眸底,一闪而过。
短到,只有一两秒时间。
然后——
他也对她浅浅一笑。
“我和宁夜来看看你。”翎翎挽过她,一起上前,有点紧张。
“谢谢。”他微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她。
“好久不见。”他主动和她招呼。
“恩,好久不见。”她现在,才后知后觉,有点莫名不自在。
“变漂亮了很多呀!”他笑了,就象真的是遇见一个好久不见的好朋友,那种自若的笑容。
她反而,僵住。
她设想过一千次一万次两个人的重逢,但是,就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云淡风轻。
这样,让人恨的自若。
“你们两个人坐。”他的温淡笑容,丝毫不减。
她正想说什么,又有新的客人进来。
别人和他寒暄着,他依然礼貌微笑着,即使眸底有难掩的疲惫。
既然,他的情绪能这样平静,代表伤得不严重吧?宁夜觉得自己这趟多此一举。
“展岩,你该吃东西了。”有道温温柔柔地声音,打断他和客人们。
是个长得好漂亮好精致的女孩,端着一小碗刚热好的粥,站在后面。
“麻烦你们先让一下,让阿依先喂展岩喝点粥。”不耐开口指挥的,是他的小姑姑。
对于这些前来探病的人实在感觉麻烦,但是,绝大部分又是关系到公司未来发展的客户,又不能当场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