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我必取之(1 / 2)

秦堪没想到朱厚照竟如此执拗,明知大臣们强烈反对晋他的爵位,朱厚照仍一意孤行发下圣旨,而且是单方面发下圣旨,根本没经过内阁和通政司。

大明自仁宣以后臣权渐重,君权很大程度上被限制,永乐皇帝独创内阁大学士制,其本意是为了分担繁重的政务,由于永乐皇帝经常出征漠北,朝中政务便交给内阁大学士打理,那时大学士还只是雏形,顶多相当于首长秘书的角色,皇帝说一句,大学士写一句,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动一下。

政局永远跟皇帝的姓格有关,永乐皇帝雄才伟略,能驾驭住大学士,所以那时的大学士只是低眉顺目的小秘书,没有任何决策权。但是永乐以后的皇帝却没有他那么英明强势,于是大学士们的权力便悄然滋长,不可抑制。臣权疯长后宣宗皇帝被逼急了,又没魄力单挑满殿文臣,于是太监这个群体正式被宣宗皇帝捧出来,内阁和司礼监分庭抗礼,互相制衡。

简单的说,内阁制这东西不可否认是个好东西,不过站在皇家的立场上来说,内阁制就是永乐皇帝坑孙子的产物,这一坑便坑了两百年,长眠寝陵的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独创的内阁制,他的子孙后代当皇**当得没滋没味,以至于后代出了许多诸如朱厚照这样的顽童皇帝,数十年不上朝的皇帝,木匠皇帝等等旷古奇葩。

九泉之下的永乐皇帝有没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狂扇自己耳光,不可考……

君权被限制的最大恶果便是,圣旨不再是大臣们必须遵从的皇帝旨令,它若没有经过内阁和通政司的同意,圣旨便只是一张废纸,令不能出宫门,内阁有权力将不合臣意的圣旨封还。

而今曰朱厚照却干了一件很出格的事,他下的晋秦堪国公的圣旨根本没经过内阁和通政司,便直接由小宦官来府上宣念出来。

爵位很正式,“宁国公”,正德登基以来封的第一个国公,随同圣旨一起来的,居然还有正式的册封金册,钦赐铁券以及全副的国公仪仗,朱厚照好人做到底,甚至还送了一辆四马并辕的车驾,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皇恩浩荡得不能再荡……

然而问题的关键是……这道圣旨根本就是非法的产物,它没经过内阁和通政司便发出来,根本就是无效的,金册铁券仪仗这些东西再富丽堂皇,满朝文武不承认它,秦堪难道敢大明大亮顶着国公的头衔招摇过市?

送走了宣旨的小宦官,秦堪神情没有半分喜悦,反而非常沉重。

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昏君,无意中又给他惹了一次祸,宣旨的消息瞒不住人,估计这会儿整个京师都知道了,好吧,眼看京师又被他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秦堪清楚事情的严重姓,但侯府的家人并不知道,听说宫里的宦官来宣旨,家里老爷晋爵为国公,张管家二话不说,当即喜气洋洋地命家仆点起了炮仗,又风风火火地叫人去城里请工匠,把侯府的牌匾改成国公府。

杜嫣和金柳也凑过来,一脸喜气地展开圣旨左瞧右瞧,怜月怜星两姐妹围在旁边欢喜得蹦蹦跳跳,小秦乐被金柳抱在怀里,好奇地看着面前这张明黄色的诱人东西,口中咿咿呀呀,胖乎乎的小手抓上去,一口便咬在圣旨上,估摸着味道很不错,小秦乐咬着咬着咯咯笑了。

秦堪苦笑。

好吧,这国公的爵位看来不争不行了,不为别的原因,一个男人不能让家人失望,秦堪希望自己在家人眼里永远是能撑起一片天的参天大树,只会越长越高,能撑起的天空越来越大,谁若想把他这棵大树锯短一截,秦堪不介意杀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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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的圣旨果然出事了。

宣旨的宦官离开秦府不到一个时辰,京师的大臣们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是对臣权的挑衅!

尽管有些大逆不道,但所有大臣心里第一时间冒出的仍是这个念头。

大明的臣子很多时候不像臣子,只要将孔孟二字挂在嘴上,他们比皇帝更强势,更蛮横,真正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所有的国事政务都由大臣们办了,内阁,都察院,大理寺,六部,地方官府……成熟的机构和制度一直是大明有条不紊运转的动力,这些动力里面似乎没有皇帝什么事,如同数十年后的万历皇帝,当他想出来管点事情时,首辅张居正说:“陛下还是在宫里多多宠幸妃子,多生几位皇子,天下事有我们臣子帮你管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居然是当朝首辅说出来的,万历皇帝没杀张居正说明他是一个仁慈到极致的好人。

皇帝该干什么?他应该老实待在深宫里,每天上朝时在金殿上方的龙椅上晃一晃,当臣子们禀奏各种国事时,皇帝应该将头一偏,和颜悦色地问道:“内阁几位先生怎么看?”,接下来皇帝退朝回到深宫,找一位瞧得顺眼的妃子行云布雨,恩赐甘霖,至于皇帝兴致来了想发个什么圣旨封赏一下什么人,可以,但是必须内阁点头,内阁不点头,这道圣旨便是无效的乱命,谁都不会承认。

雪片般的参劾奏疏飞进了豹房,飞进了司礼监。

奏疏有个共同点,上面没一句好话。

皇帝未经内阁私发圣旨,这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当然,皇帝不是不能发圣旨,但是也得看是什么事,宫闱中对太监的委派,对妃子的册封或处置,对大臣的褒赏等等,这些都可以,但晋封国公是大事,绝不是皇帝一个人能说了算的,私发圣旨不是小事,绝不能让皇帝养成这种习惯,必须要及时将这种苗头彻底扼杀在摇篮中。

群情沸腾了,愤怒了,朱厚照这一道圣旨不仅仅是私封国公这么简单,它是在撼动大臣们的利益,说得更严重一点,它对百多年来的君臣共治格局发出了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