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他身上,是极少极少出现的情绪。
而且前几日,戚夏云来瞧她表姐姐,正好在路上撞进了卫珩。
少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难得多道了一句:“姐夫,你再忙,也多看顾着点表姐,有了身孕的妇人最脆弱不过,可千万别让她出了什么差错。”
她说这话时,如往常那样神色紧绷,眼里有畏惧和紧张,甚至不敢把头抬得太高,语气却充满了忧虑。
在那一瞬,卫珩竟然真的被她的忧虑给感染了。
最初的那丝不安也变成了烦躁,而后越发烦躁,越发烦躁。
或许,卫珩此后想过无数次,或许正是因为当时明明预感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却一直寻不到由头和阻止的法子。
所以,在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才越发的痛彻心扉。
那时候,宜臻已经怀胎七个月了。
离生产也不剩多少时日。
时日渐盛,日子已经步入了初夏。
她除了每日例行的散步,就只爱窝在美人榻上,懒散地翻着游记吃梅子。
因为卫珩对她说,要少出门,外头坏人与敌人都太多,一着不慎就会出意外。
戚夏云也对她说,她做了个极不好的梦,要她谨慎小心些,要时刻提防身边的人,千万不能大意。
宜臻不是没有问过戚夏云为何要提防身边的人,又具体要提防哪个人。
但对方只是懊悔地拍了拍脑门:“我也不知......梦里只梦见表姐你好似是被身边的人陷害才......”
她顿了顿,继续道:“才难产的。”
宜臻垂下眼眸,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肚子。
双手搭在上方,似乎还能感受到里面微弱的脉搏心跳。
那是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
如果真的出了事,她会拼了命去保护他。
绝不会让他受一点儿伤害。
“不过表姐你也别太忧心,虽然我梦见了难产,但是最后,小外甥还是平安降生了的,母子平安。本来是有惊无险的好事儿,你一想多,反倒不好。”
祝宜臻点点头,冲她笑了笑。
她比戚夏云要大两岁,但面相向来都显小,鹅蛋脸圆眼睛,蜷缩在狐裘里,露出的手腕脖颈纤细的不可思议,瞧着就像个乖巧又柔弱的小姑娘。
戚夏云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
她骗了她表姐。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宜臻表姐的这个胎儿,最后并没有保住。
而且是极其惨烈的没有保住。
心口中箭,耗元折寿,虽然救了回来,也只匆匆活了几年。
但是这话,戚夏云不可能告诉她表姐。
她表姐这胎怀的本就艰难,除了肚子,身无二两肉,瞧着就招人疼。
倘若自己真实话说了,惹得她思虑过重,寝食难安,只怕还等不到旁人害她,她自己就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再有,前世的卫夫人,恒朝的皇后,处事一贯低调,除了尚在闺阁时的一些年少轶事,嫁与卫珩后,便很少再有什么私闻内幕流传出来了,寻常人等,也不敢去探究去询问。
她只隐隐听说过,前世表姐被推上城门中了废帝一箭,是受了身边亲信的背叛。
因为那件事发生后,卫珩怒不可遏,下令彻查,血洗了整个将军府,听离得近的人后来回忆,那几日,将军府的惨叫声就没有停过。
也就是从那之后,卫珩对表姐姐身边的人就监察的十分严格,哪怕后来登上了帝王,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太监,也向来都是被看管的最重的。
可是往事再难追悔,不论日后如何挽救如何看管,都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
戚夏云不知晓上辈子的表姐姐,为何在那样的身子状况下,还要把小公主给生下来,但她知晓的是,表姐姐的第一个孩子,并没有保住。
她也不是没有努力地去回想过,究竟是哪位“亲信”背叛了她表姐。
但她左思右想,竟然发现,表姐姐如今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婢女,几年之后,好似没有一个还留在身边的。
也不知是卫珩那一场“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彻查将这些下人全都一网处置了,还是后来因为丫鬟们年纪都大了,便被指派出去嫁人了。
是以如今这样的局面,戚夏云焦急的很,却又不知该如何破局。
满府里,她算是最忧心最愁的一个,毕竟只有她最肯定宜臻表姐会出事,可又不知道她会如何出事,是因为谁出的事,这辈子还会不会出一样的事。
而宜臻表姐一旦真出了事,旁人她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会失去一个天大的依仗。
卫珩狠起来压根儿就没有心肠可言,赶尽杀绝将表姐姐身边的可疑人物全都清除——这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戚夏云度过了这么多劫难,不可能到这关头了,还把自己和家族的未来寄放在不确定的猜测上。
和上辈子不同的是,臻表姐率先随卫珩来了西北,没有酆王扰事的那一遭,卫珩迅速掌握了局面,也就使得太子无法卧薪藏胆,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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