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尔拿过一个透明器皿，里面装着一堆粉末。

杨晓天习惯性地打开器皿低头嗅了嗅，记住了这个难闻的味道。

兰德尔：“……”

认真的模样意外地有些可爱，可是兰德尔不能容忍自己的部下傻下去，便继续说道：“这东西植入在他骨髓中，屏蔽了半月港所有的测试仪器。因为条约，我们不能采集旅客的毛发、皮屑、体液等测试旅客的基因信息，因为这有暗中收集基因样本的嫌疑。所以我们只能够采用扫描仪器感应，然而对方已经研制出远超艾德拉帝国科技的屏蔽器，而且这种屏蔽器一旦离开植入体就会自毁，成为粉末，让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研究它、破解他。”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代表着整个帝国海关的大门已经对外完全敞开，根本没有一点防御力。只要这样一个屏蔽仪器，星际海盗以及背后支援他们这项技术的国家，就会随意地在艾德拉帝国内走私。当然，他们不可能带走一些很明显的肉眼就能看到的东西，新型屏蔽器也只能植入活体之中才能发挥作用，包裹中还是很难夹带私货的。

但是他们能够用身体去带一些小东西，可以是一根头发、一滴血液、一片指甲……什么都可以，这些在人类的日常生活中，实在是太容易得到了。

这种屏蔽器的存在，让整个帝国海关的防线全部崩溃。

“这大概是第二次基因战争后，帝国面临的最大危机了。”兰德尔长叹一口气，继续道，“这件事我已经报给了国会，这堆粉末也会派专人送到帝国研究院，希望他们能够根据这个东西想出解决之法，可是看起来可能性不大。”

其实这么复杂的东西，才来到星际时代半年的杨晓天根本理解不了，就算他上辈子是个人，从一个科技落后的时代来到星际时代，想要学习这种东西也需要很久，更何况他只是一只简单的狗狗。

自己说的话等于对牛弹琴，这让兰德尔相当有戳败感。他心里十分焦虑，本来是憋着一股火的，这个时候谁触到他的霉头，都有可能遭到兰德尔狂风暴雨般的训斥。可兰德尔在杨晓天面前压抑住了自己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道：“算了，这些都是上面的人考虑的问题。我只要想办法加强海关防御，而你只要学习就好。”

“我可以闻。”一向沉默寡言的杨晓天开口道，“我能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我记住了，有别的味道会发现。”

“你怎么……”兰德尔终于被孩子的傻气和认真给感动到，他伸出手，手指不受控制地抚摸了杨晓天的黑发，软软的，手感十分顺滑，摸起来特别舒服。

“整个帝国海关的客流量达到近百万人，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就算你不吃不喝每天都在闻也做不到。”兰德尔用温和的语气说着残酷的事实。

杨晓天原本因为自己能够派上用场而有些兴奋的眼神又黯淡下去，见他这样子，兰德尔有心安慰，却因为实在没安慰过人，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生硬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考试，我给你写推荐表，推荐你上帝国海关大学，你可以免试入学，但是海关大学的要求非常严格。一旦成绩不够无法通过考试，随时面临着被退学的可能性，别浪费我的推荐名额。”

听到兰德尔这么说，杨晓天张口想说“汪”，好在他最终忍住了，开口道：“是，我一定好好学习！”

回答的时候，他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姿势十分漂亮。兰德尔点头道：“从身姿上来看，你应该是能够适应海关大学半军训半学习的学习方式，以前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杨晓天刚想说受过，上辈子它们与军犬训练员同吃同住，每天看着主人和自己一起受训，现在做起动作来十分轻松。只是他又想起来母亲赵钰的叮嘱，让他千万不要说成为杨晓天以前的事情，别人问他什么，就只按照记忆里的说。赵钰说这话的时候，杨晓天用极为不解的目光看着赵钰，这个人已经知道他不是她的儿子了，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呢？

当时赵钰还处在傲娇期，不想给杨晓天什么好脸色，只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关心这个乖乖的孩子。见他露出这种表情，便冷起脸说道：“我是怕万一哪天我儿子回来，却被人当成怪物！你这段时间要一直好好扮演我儿子，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这个答案杨晓天完全认可，他本来就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将来等人家回来了，当然是要还回去的。再此之前，他当然有义务帮别人保管好东西，也要尽到原本的杨晓天应尽的义务——赡养母亲以及成为一个优秀的对社会对国家对人民有帮助的人。

于是杨晓天将要说的话收了回去，但是他不会说谎，便只能沉默地低下了头。

兰德尔慧眼如炬，怎么能看不出来他的隐瞒。但是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人的身体会被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动物占据，再怎么猜测也猜不出什么真相来。

“海关大学每年三月份开学，现在才十二月，距离开学还有三个月。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看看吧，不指望你能完成什么工作，多看多学就好，就当提前实习了。”兰德尔继续说道。

“是……”杨晓天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的回答变得犹豫起来。

“怎么，有什么意见？”兰德尔微微皱眉。

“没有，”杨晓天摇摇头，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可以去找盖伊博士，进行返祖实验。他之前说过，做返祖实验绘出基因图谱后，就可以利用克……什么技术创造出很多这种动物，到时候然它们一起闻，是不是就够了？”

第10章

兰德尔简直被他这天真的想法气笑了，他勾起冷硬的唇，无奈地对杨晓天道：“一个研究项目要多久才能出成果你知道吗？起码要三五年。而想要实验成功，只你一个是不够的，需要大量的实验体才可以。你自愿成为返祖实验的实验体，可是别人未必愿意。这件事并不是你答应就能实现的，就算实现了，也无法解决现在的危机。”

杨晓天想法简单，听到兰德尔的拒绝也没有气馁，而是继续问道：“可是以后也会用得上吧？”

他这话让兰德尔一愣。

科技在不断进步，人们从远古的石器时代发展到今天的星际时代，科技的发展有着不可思议的飞跃。可是艾德拉帝国的科技在进步，其他星系的科技也一样。有科学家预言，一旦哪一天星网瘫痪，所有光脑都不能用，那么人类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做不到，国家会一下子陷入恐慌中去。

所以科学家们一直在提倡传统的东西不能丢，就算现在大家随时都可以用光脑打字，学校也要求学生们一定要写字；就算现在随便买一个保姆机器人就能做很多好吃的，帝国还是提倡大家自己动手做饭。不管科技多么发达，人们也不能失去一些最基本的技能，否则星网遇到攻击，那么整个帝国将面临灭顶之灾。

兰德尔是知道这个理念的，他也十分认可。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未对此有过特别明确的概念。

直到这一次危机，一个小小的植入芯片让帝国这么多年研制高精尖扫描仪器全部丧失功能，而一个简单的嗅觉却一下子挽救了整艘飞船的旅客。

他想起在历史文献上，据说公历时代，警察和海关人员以及军人执法时是有警犬协助的。这些警犬根据它们不同的品种和性格特点，会在不同的岗位上工作。还有一些聪明且性格温顺的犬类，会成为残疾人最好的助手。根据文献记载，曾经的导盲犬不仅仅能够在生活上照顾盲人，还能够在精神上给予盲人慰藉。听说还曾有盲人在他的导盲犬的帮助下成为律师，还收获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同性当伴侣。

代世界上有能够协助残疾人的最全能的保姆机器人，可是很多残疾人还是会患上心理疾病，原因就是孤独、寂寞。心理学家表示，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身边能够像过去一般有个猫狗在身边，患上心理疾病的概率会降低很多。

这也是这些年帝国研究院一直抱着那几个狗毛猫毛标本不放的原因，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这些动物真的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已经迟了，曾经美丽可爱的生物都已经消失不见，银河系的物种现在不到五位数，这真是一个相当可怜的数字。

“你说的对，”兰德尔点点头道，“一个优秀的星际港，不仅仅要有星际上最先进的探测仪器，还应该有星际中最优秀的动物稽查官。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条件了，而你也没有必要为此牺牲。一旦成为了返祖实验的实验体，你的未来可能都没有了。你会每天被当成珍惜的生物，每天待在研究院中没有任何自由。你的毛发、体液、髓液甚至身体的重要器官都有可能成为研究素材。而因为你是自愿的，你还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哪怕有人会为你的遭遇抗议，只要一句自愿，研究院就会拦住他们对你伸出的援助之手，你的人生会就此毁掉。”

杨晓天抬眼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在说即使如此他也愿意。在对上那双无私的眼睛时，兰德尔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呵护之情，他伸手抱住了杨晓天，将他轻轻搂在怀中，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愿意为人类牺牲。可是不行就是不行，你这么优秀，有自己的人生要过。”

这么好的孩子，不应该在实验室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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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消了杨晓天的想法后兰德尔还是不放心，干脆便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并且不给他联络盖伊博士的权限，让他想自投罗网都没有办法。而越跟杨晓天接触，心就会变得越软。

兰德尔第一次升起这种奇妙的感觉，他明明与杨晓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会产生一种忍不住想要照顾他的心情。有时候开会结束，出门看见杨晓天静静地站着等在角落里的样子，就有一种他会等到地老天荒的感觉。一个小时他会等，一天他会等，一星期、一个月、一年……仿佛不管多久，只要他让他在某处静静等待，他就会一直耐着性子等，一步都不离开。

每当这个时候，兰德尔就内心就升起一种责任感。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以后不管去哪里，不管有多忙，都要好好告诉这孩子时间。照顾这孩子，教导这孩子从无奈变成了一种责任，没有人会忍心放这么可爱的孩子一个人的。

他调查了杨晓天的身世，看到光屏上传来的信息之后，向来冷静的兰德尔瞬间就掀了桌子。杨晓天的亲生父亲，那个人渣，竟然因为自己欠下赌债，就忍心把这么可爱的孩子砸晕卖给外星人做研究。而杨晓天在遭遇重击后，还曾经痴傻了一阵，连走路都不会了，一直爬着走。但就算是变傻了，他也没有丢下自己的母亲，还背着她去警局求救。

这件事还上了当地的小报，不过没有引起多大波澜，毕竟现在星网太发达，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信息让人们应接不暇。这种烂赌父亲残忍卖亲子的故事一看就像是在炒作，早就学会理智分辨信息的人们根本不屑于去理会。那条报道下面只有寥寥几个类似“孩子被打傻了真可怜，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之类的评论，再没有掀起太大波浪。

十分愤怒的兰德尔再毁了自己的办公桌后，就利用自己的职权查了一下杨晓天父亲杨峥的生平，发现这人简直无恶不作，除了警方查出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些偷窃、抢劫、诱拐无知少年少女等下作的事情。兰德尔立刻将这些证据发给警方，让杨峥的刑期又加重了不少，还被移送到关押最恶毒犯人的星球。这个星球每年都有犯人被打死，不知道身体素质一般的杨峥能够撑几年。当然，就算他能一直撑下去也没关系，在兰德尔的运作下，他的刑期足够五百年，还因为企图将人类贩卖到外星而被法庭判定永远不能减刑，这辈子都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