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婶在偏屋厨房里瞧全了整件事,听得重仁这么说话,就觉要坏事,都忘了把锅铲扔下便跑了出来,好言相慰满面惊痛的依灵:“没事!待会我,莲婶去骂他一骂……”
依灵咬着唇,压着心头的气恼没说话,钟炎却是愤怒着,大叫道:“不必了,如此人儿岂是我们这些俗人能说上话的,灵妹,收了你待他的一份心思,跟我离开了这里,咱们去塞外寻能医你的人儿,叫他后悔去!”
钟炎是叫方重仁的模样给气昏了,疾步跨过来,就想挽了依灵的手儿甩头走人,手还没碰到她的衣裳,就叫莲婶用锅铲狠狠打了回去。
莲婶凶巴巴的吼了过去,道:“混小子,你找打是不是?拆人姻缘是要断子绝孙的,居然敢到这里大吼大叫,就算阿仁说话有所不当,也皆是叫你逼的!还有,男女受授不亲,请收好尊驾的手去,该放哪放哪去,别动不动没了礼数,丫头现在是阿仁的女人,你少越了界再来添乱!!”
会家子的莲婶,这一打根本就没留情面,钟炎也一定不知道这个一屋子忙里忙外的寻常农妇,乃是个身手了得的人物,不曾防范,结结实实被打了个正着,痛的直得收回了手。
莲婶没打算就此罢休,执着锅铲指着钟炎的鼻子继续骂:“臭小子,你不是说要放手么?既然说放手,做什么还要来纠缠不清,你想他们夫妻闹翻了才甘心是么!我告诉你,你不来,他们夫妻如胶似漆的甭说有多要好,你一来,就直闹得他们隔了心,居然还敢说是阿仁给灵丫头气受来了!阿仁把她当作宝贝似的捧着,怎么可能会让她委屈了半分,倒是你这般胡搅蛮缠,令他们夫妻全受了难堪!”
钟炎受了这番骂,白晰的俊脸顿时通红,倒也不曾服了气,反驳道:“他若好好善待了灵妹,如何会说出这番伤人心的话来?”
莲婶这才没话,侧过了首,眯了一下,眼里瞧到是依灵那泫然落魄的委屈之色,摇头直叹,知道这丫头需要好好理理心思,再不能这样迷迷糊糊的下去了,随手,在叶云天惊异的注目下,稳稳的将锅铲丢进锅里,便一把拉起惊呼出声的依灵一阵小跑出了篱笆墙,往那密耸耸的乱竹林而去。
“莲婶,你拉我做什么?”
一路被拖着跑了好一会儿,待到定下身形,依灵疑狐的侧首低问。
林子深邈邈不见底,一阵山风吹过,沙沙沙一阵朗朗的脆响,便是在这一望无际的竹林里,重仁曾牵了她的手徜徉其中,温和淡淡如春日暖阳。
犹其是最近这些日子,他待她之情已叫她不知不觉沉沦的越发深了,既已习惯了和颜悦色,再去承受他的冷淡,竟是那么的不是滋味!
莲婶拉细了她冷静的眼神,如利箭般注视她,开出口来则是温和的,道:“跟我说会话!”
“说什么?”她心虚的低着头,止不住心头的迷乱。
莲婶笑着拉着往林外而去,地面上竹叶厚厚遍盖,踩在上面发出悉悉嗦嗦的声响,一束束自密叶间投落的阳光斑驳在她脸上,一阵阴一阵阳,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奇异着。
待到走上了村道,扑面是耀眼的日光,亮的叫人睁不开眼。
莲婶指着北面横陈的巍然青山,说道:“丫头,看到那座青山了么?”
依灵回过神,朝着她指的那边看去,自然看到了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如卫士般屹立于石头村村口。这些青山是村子的天然屏障,那上面还有个山坳坳,落云十三骑便深藏其中,在那里还可以俯看到整个村落的全貌!
“丫头,你从小通读四书五经,一定读过北宋诗人苏东坡的那首名篇《题西林壁》吧!”
莲婶忽而将话题扯远了。
她本心思浮乱,也不想深探其中曲折,便漫应道:“嗯,读过,那是一首写庐山远近景色的七言绝句!”
“那首诗怎么说来了,你给我念念……”
莲婶满脸带笑,饶有兴趣的要求着。
依灵疑惑的睇了她一眼,莲婶会本是官家女儿,既知诗名,又如何会不知诗句,便问:“莲婶想说什么?”
莲婶轻笑,昂首仰望那绵绵青山,不答而自径吟出了那首诗来:“‘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近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诗,东坡居士借景说理,理趣天成,不知道丫头能否读懂其中意趣!”
依灵灵眸一闪,有所感悟,便叹出气来,道:“我明白了,莲婶是说我如今便如身在深山里而未曾识山之真容是么?”
当局者迷,旁边者清,她好像真是陷入了迷境中乱了方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