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发懵,“不是,你怎么说看完就看完了,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我挑眉,“你要什么准备?”
小六结舌,“我……我,太突然了嘛,人家被你弄得都紧张了。”
“滚一边去,赶紧帮我收拾东西!”
我留他一个人在那消化,着手就开始装包,东西不多,主要都是我之前画的符纸还有出山要用的家伙事儿,剩下的衣服什么的上下山换的都比较勤也没什么要装的,背好书包就拎着个行李袋看向他,“走啊!”
小六晕晕乎乎的站那看我,“就这么出山了啊,不用啥仪式啊。”
我翻了下眼睛,“不需要,这几个月我都不让你送米面了,就是为了给吃光不浪费,院里我也没种菜,你稍微用点心也会知道我要出山了啊。”
小六指了指我放书的那个屋子,“那书都不用带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在这里了,还带什么。”
小六像是后知后觉,装好笔记本蒙登的跟到我身边,“这真是,我的小心脏让弄的一激灵一激灵的。”
我没搭理他,抬脚先是去了屋后,跪在舅老爷的土包前上了炷香,“舅老爷,葆四要准备出山了……”
风很轻柔的拂过额头,我微微的扯了扯嘴角,“我知道路难走,可我既然选择了,我就会努力的走好,不混出个人样不……算了,我知道您老不愿意听这些,我只想说,我会谨守初心,做个先生的。”
语落,磕下了三个头,不想哭的,也没什么要哭的想法,这四年里我跟舅老爷的这个土包说的话比跟小六都多,基本上什么话都唠透了。
可起身后还是湿了脸颊,很多事情我不愿意去回想,总觉得我没有那个运气去迎来很多的福气,但是却有那个体质让坏事扎堆的来。
出山,是我人生得另一个开始,是福还是祸,我还是要全盘接受。
小六跟在我后面也给舅老爷的土包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叨了一堆会跟在我身边好好的照顾我辅助我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小六,总是会在意外的时候让我看到他比较男人的一面,当然,其余时间我还是很想掐死他。
树叶沙沙的响,我锁好院门,转身时又很用心的看了眼我住了小四年的房子,四年,很快是不是?
“四姐,你说你提前告诉我买挂鞭来放放多好,这叫挂头彩,炸掉你所有的坏运气,一出师就会万事大吉的。”
我懒得搭理他,“先生是靠本事吃饭的,不是放挂鞭就能解决的。”
小六拎着我的行李袋在旁边吭哧的张口,“要是知道你书早看完了,那我就早点在各个村给你联系了,咱们村不认别的村还能不认啊,兴许你早就步入正轨了。”
“时机。”
我淡淡的应着,“我等的是时机。”
要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否则我就是给人上一百次梁那村里人该不认还是不认,这是我所知道的现实。
小六不明白,“啥时机啊,就是主持葬礼的时机?”
我看着他轻轻笑笑,“你做好准备吧。”
“啊?啥准备,四姐,你先给我透透啊……”
……
二舅和二舅妈的惊讶程度和小六一样,嘴里都说着没想到,不过二舅妈惊讶完就开始激动了,“葆四啊,你都不知道我跟你二舅等这天等了多久啊,我们真怕你看书看到三四十岁还不下来啊,这下好了,我们心是放了,最起码不用怕你变老姑娘啦!”
我笑的有几分无奈,二舅妈想的可够远的。
二舅看我却有些不舍,“四宝,那你这出山了,是不是就要去外面了,一年到头,跟若君似得,也不怎么回来了……”
我安抚的看他笑笑,“我这工作看自己安排,你们想我了我随时可以回来,再说,我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得看事主啊,先把孙洪胜这事儿办完了,我再做打算。”
二舅叹气,:“孙洪胜那倒没啥,就是一葬礼主持,礼宾,可我担心你以后啊,这做先生啊,都有危险,那时候你姥一请仙儿,那都……”
“哎呀若文!”
那明月提着口气打断他的话,“葆四是要入这行的么,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咱家姑娘那就不是白给的,凡事她心里肯定都有数,你能做的,就是别让葆四担心就行了!”
二舅点头,手还特意在自己戴着的那个布套吊坠上握了握,“我有四宝做的这个护身符,这几年啥梦都没做过,好着呢,四宝,二舅这边你不用担心,啊。”
我嗯着,眼睛不自觉的落到那个鱼上,那侧的鱼鳍已经烂没了,不过它游得倒是跟最初一样的欢实了,虽然二舅有秦森给的那颗子弹护体他没敢再来找麻烦,可我看鱼游得畅快,还是碍眼。
晚上我特意去了趟孙洪胜家,他妈老了许多,一见我就擦起眼泪,脸上还有几个红道子,听说是去李雪家要说法时李雪她妈给挠的,人家也骂他们是血口喷人,孙洪胜他哥孙强还找了几个哥们要去揍李建国。
结果那李建国拿着个刨子就出来了,说谁要敢上就往谁脸上找平,不是一般的红眼,就跟当初李雪怀孕没办法找孙家讨说法一样,孙洪胜的死李雪家也不认,村长提到这两家都上火,不用我特意打听,这事儿现在就是我们村的新话题。
“姨,您放心,这丧事我肯定好好给您操办的。”
孙洪胜他妈吸着鼻子点头,“姨一开始没找你不是不信你,主要也是合计着你太年轻,没经验,后来那陈大爷说,你姥当年的丧事定相都是你定的,有谱,姨就想,你咋说都是俺家胜子的小学同学,差不了,俺家胜子屈啊,一辈子都折那李雪丫头手里了……”
我心里直汗,合计你就别提小学同学那茬儿了,回头在聊到我给他开过瓢这事儿上还挺尴尬的呢。
“不管怎么说孙洪胜都走了,姨,您节哀吧,他就是太年轻了,我怕他到下面一开始不适应,最好啊,做个法事,化化他的怨气,让他能好走些……”
孙洪胜他妈眼里当时就闪过一丝警惕,“葆四啊,你二舅妈可说你不收钱啊。”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她知道我动机了呢,微微笑了笑,“是不收钱,我这回就没打算收钱,孙洪胜是我小学同学,我就是想好好的送他一程,这个化怨的法事,是我义务做的,您放心。”
他妈这才吐出口气,“那,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吧。”
我摆了下手,:“不需要,您家只要多给我准备点纸钱外带把孙洪胜的生辰八字给我就行了,剩下的我去办。”
孙洪胜他妈没有异议,很痛快的就把他的八字说了出来,对一个死人来讲,这个东西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但对我,很重要。
拿完我想要的东西后我又安慰了她一阵就回家了,进门后见二舅和二舅妈没在前屋,坐到炕上后就开始翻找我从舅老爷那里带回来的干草结,找出三十六结后就用白线捆绑,做人形,小六不知道我在干嘛,问我两嘴见我不搭理他就自己去找事儿干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六探头探脑的在门框那里叫我,“四姐,给你看个东西啊。”
我手上正忙活着系线,敷衍的应着,“什么。”
“你看!!”
他抬着个镜架子就进来了,“我安装的!”
‘绷~’的一声,手里正绑着的白线瞬间就被我用力过猛抻折了。
小六嘿嘿的笑,“我安装的不错吧,说明书研究了很久呢,三片式马卡,焦比是12,焦距是2400mm,清晰度高,效果特别好,陆大哥说就是给你用来看星星的。”
我咬牙瞪着他,“拿走。”
小六挠头,“上次我说要给你送山上你不用,现在你回家了还不看啊,陆大哥都来咱家了,你怎么还……”
“滚。”
小六噤声,吭哧瘪肚的又把那个天文望远镜搬了出去,“怎么了嘛,这么久了还不让说啊。”
我深吸了口气用力的咬唇,也不知道那个陆沛是吃错什么药了,今年过完年没多久他居然上门了,还带了很多的礼品,当然,我没见着他,这些都是小六后来去山上跟我讲的。
他说陆沛是带着个助理过来的,态度很好,一进门就朝着二舅鞠了一躬,说来迟了,我家对沈叔叔的恩情,他一直是记在心里的。
二舅的反应我不知道,但小六说二舅妈哭了,她拉着陆沛的手一直在说,说我们家这些年多提心吊胆,多委屈。
陆沛的态度很亲切,他一直在点头,说是他不好,应该早点登门的,小六说他当时还很紧张,想问那个车的事儿还怕问。
不过最后二舅妈还是提了,她骂了小六,跟陆沛说知道我几年前在他那做过暑期工,小六还嘚瑟的把他车给撞了,挺过意不去的,但是陆沛没等二舅妈说完就笑着开口说那是小事,都过去了,不值一提。
他没待多一会儿,最后放下这个天文望远镜跟小六讲说这个是给我看星星的就准备告辞了。
应该是顺便吧,还问了小六一句我怎么样。
小六说他当时脑子一直发懵,就说我在山上了,问他要不要去。
答案很显然,我那里并没有什么不速之客造访,当天下午小六就上山来找我了,还问我要不要把那个天文望远镜送上来。
说实话,我知道他来我家的那一刹那心是拧拧的,会疼,我知道他应该回来了,但我没想到他会来我家,但是我的态度没变,很直接的就说了不要。
小六跟我提到陆沛时眼睛还在冒光,他说四姐你都不知道,陆大哥没怎么变,老帅了,真的老帅了,我同性的我都承认他特有……
我打断他的话说不想听,陆沛的那张脸,我怎么会忘,如果能忘,那我十岁那年就该忘了。
小六碍着我态度的关系不敢在多说,事后我下山二舅也没怎么提,就指着小山般的礼品盒轻描淡写的跟我提了一嘴说小陆送来的,他应该都想起来了。
二舅妈想要就这事儿多念叨二舅也不让,说那些事儿早就过去了,情不情分的都不重要了,这个不能说,那个得瞒着,太闹心了,以后家里人就把这事儿彻底放下当没发生过吧。
我没多言语,他是想起来了,四年前就想起来了,不然我怎么能痛快的回家,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来我家,这么看来,应该是沈叔叔的功劳,或者,是他那个什么心理疏导有效果了。
对于我自己呢,我不愿意去想,清楚的只是,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