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淡的笑着,微微矜持颌首,俊美无暇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温雅柔和,自谢刹面前退开,消失在浴室的屏风后。
谢刹轻轻闭上了眼睛,苍白的唇抿得孤绝,喉结隐忍地吞咽,清隽的面容,有冷淡阴郁的倦怠。
那个人的气息谢刹很熟悉,刚刚,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无论如何,都会保护星之的。”
屏风后的虞星之没有褪下浴衣,静静坐在水池里。
玉一样皎洁无暇的面容,没有丝毫神情也显得眉眼温柔,和被水浸湿的白衣一样,有一种清透的脆弱,就像是整个人也化作了半透明的水。
“嗯,我也是,无论如何,都会保护陛下。”
……
第二次杀戮发生在下午戌时,落日消失,天地虚黄,万物朦胧,逢魔时刻。
视线也是朦胧的,像是忽然从梦中清醒一样。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腥,第一时间会错觉以为是梦中的春花和秋枫。
背对着谢刹,身上的白衣只有尾摆的星辰纹络沾染上血线,青年的手中执着滴血的剑,站在满地的尸体上。
死去的人有朝臣有贵族有皇室有侍卫,尸体倒在一起,就像是毫无还手之力,瞬间就被杀光了。
谢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一把拉住他的手让他看着自己。
固执地盯着那双水蓝色仍旧温柔美好的眼眸:“为什么?不是说过了吗?如果需要血,我的给你,要多少有多少,不够吗?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人?”
虞星之温和地注视着他,唇角微张的弧度,仍旧清澈无暇,像是不确定,毫不设防的脆弱,就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信任地看着他:“陛下,发生了什么?”
谢刹捂住他的眼睛,紧紧抱着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捂得住对方的眼睛,却无法让他嗅不到满地的血腥。
虞星之微微一顿。
不远处,骤然目睹了现场的宫女发出惨烈的叫声,跌跌撞撞地逃走,一边跑一边喊着杀人了。
两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一行血泪自虞星之的脸上落下。
谢刹才看到,自己的手中沾了血,顺着那人皎洁的面容滴落,血泪一样。
玫瑰色的唇角微微扬起:“是我做的。”
“不是!”谢刹紧紧抱着他,咬紧牙关,“我会解决的,没有人会发现……”
虞星之的手温柔却坚定地握住谢刹的手,将那人的手自他眼前拿开。
水蓝色的眼眸盈着清澈的水波,似有若无的柔和,一瞬不瞬看着谢刹:“该如何结束呢?陛下眼中看到的我,和我看到的自己是一样的吗?一直在这样想。”
谢刹并不明白,摇头固执地说:“不要离开我。”
虞星之没有笑:“或许不该回来的,但是,无法不回来。陛下在等着我啊,一直这么想着,十年之约,也许是一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如果无法回来,那个人离去这个世界前,会是怎样孤单的心情?”
水蓝色的眼眸宁静,专注地凝视着他,如水的温柔,只是再没有丝毫笑意。
“陛下不奇怪吗?我已经四十四了,应该很老了,但是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的时间停止了,我却不知道,只是一直一直记得,十年之后的那一天,要回到陛下身边。于是,就回来了。”
“喜欢我吧,命令你喜欢我吧,像我喜欢你这样喜欢我,凡是你所能感受到的爱意,就用这种程度来喜欢我吧。成为我的,就算死去了,被变成另一只存在,变成枯骨了,如果还有意识,也喜欢我吧……”
温雅柔和的声音重复着谢刹说过的话,浅浅地笑了一下,水蓝色的眼底却只有宁静。
“陛下真是过分可爱,和以前一样。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却擅自答应了陛下。但其实,也做到了吧。”
他垂眸,看着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谢刹。
“陛下,那面镜子请不要再使用了。也不用为我复仇,并没有什么谋杀案。不需要任何人来杀死我,在回来之前,我就已经死去了。因为想要履行十年之约,以可怕的样子回到了陛下身边,制造了这些噩梦。”
“陛下,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好活下去吧。”
谢刹睁大眼睛,乌黑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意外,也许更早时候,第一次看到久别归来的方士,就已经察觉到了。
“不行,第三次第四次,还是会找回来的。”
虞星之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表情:“即便我变得这样可怕……”
谢刹毫不动摇:“下次我会把你绑在身边,需要血的话我的给你,我会看得牢牢的,不会让你有机会出去,我会一直盯着你,我会……”
玫瑰一样柔软的唇落在谢刹苍白冰冷的唇上,阻止他说出其他的话,微微停顿,缓缓退开。
那个人浅笑的面容,美好得不真实:“即便是镜中,也没有我。陛下,十年之约,到此为止结束吧。”
仓促惊慌赶来的宫廷侍卫,在一地鲜血尸体中,发现了唯一存活的陛下,还有在陛下怀里的方士。
在雾蓝的夜色朦胧之中,那个人化作枯骨,湮灭成萤火,消失在天上的繁星之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真相大白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