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字?”
“开始也是不认得的。只有几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却能念出来,我不认得它们,却知道该怎么读,后来,看的时间长的,认得的也就多了。”
绯衣尊者微笑解释:“祖古转世,天生带着法王印念,那也是很平常的。”
谢宝儿就继续说道:“后来,那天晚上,我就被师傅发现了。”
“师傅拿了棍棒,怒气冲冲的要来打我。”
“我就很奇怪,我不是在佛寺里吗?这里难道不是佛祖宣扬佛法教化众生的地方吗?为什么我想念经学佛却要被毒打,我当时太奇怪了,就问出来了。”
“师傅呵呵笑起来,说不出的古怪,他对我说了一番话,原来,他跟我一样,是被卖到少林寺的,他看了五年门,煮了五年饭,点了五年灯,直到三十,才得到学经念佛的机会。”
“可是,终究年岁已经大了,他从头开始习字,从头开始学经,哪里都习不明白,哪里都学不通,所以直到五十,还只是管几个小沙弥的最低级僧人。”
“他就狞笑着对我说,自己就是这样一年年熬过来的,一辈子什么都耽误了,他又怎能让我们比他幸运。”
“他又说,咱们禅宗不是讲究顿悟吗?真要是有慧根,干吗不顿一个悟一个给他看看?也让他相信一下,这世上真的还有佛祖在。”
“然后他开始大笑,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这些话憋在心里好久,终于说出来了,真痛快!”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宝儿,你命真好,马上就可以去见佛祖了,也不用像我这样继续留在这里受苦……我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说我命好……”
谢宝儿年纪虽小,嘴却灵便,将当时他师傅神态语气模拟的惟妙惟肖,由不得别人不相信他的话。
说到这处,所有人都已知道,他师傅对他起了杀意,心中竟都为之一紧,却听他继续说道——
“我还以为师傅打算放过我,但他还是举起了木棒,结果,木棒碰翻了油灯,油灯的油洒到他身上,引着了火,他急于扑灭,又不小心踩到洒出的油滑倒了,于是脑袋撞到书架上,晕了过去。”
“书架就这样被撞翻,掉落的书被他身上的火和油引着,又引燃了其它书架,一发不可收拾……”
“我当时就跑出去喊人了,可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一干和尚尽皆默然,对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默然。
“万幸,万幸,祖古转世自有我佛护佑!”对喇嘛而言,这不可思议的事有另外的解释。
山间寺内一片静寂,就越发衬出墙头“扑哧”一声笑的突兀。
独孤鸿再忍不住,暗道这《江湖》的策划人员也太恶搞,和尚自焚的画面虽然没有见过,光是听人叙述,他苍山顶上被被雷劈的死法,与之相比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谁?”听到声音,地面上的人警觉。
“咕咕!”牛黄引颈一声鸟啼,喉咙里发出呜噜声,乍听上去,就好像鸟儿惊走扑腾翅膀的声音,下面的人竟再不疑。
空空门最擅偷鸡摸狗,鸡鸣狗盗的本事乃师门秘技,最是拿手。
“学的挺像!”独孤鸿赞一句。
“那是……”牛黄得意洋洋说了两个字,待看到独孤鸿神色,骤然明白过来,只能暗地里咬牙,又被他得逞了。
牛黄师门轻功鬼影飘风是一门奇艺,不仅仅因为它是江湖有限的最高阶轻功之一,还因为它既是轻功,又是步法,又可以藏踪匿形,同时还是一门内功。
这是种大小周天不计,一天可以无限运转的功夫,只是比不得独孤鸿的养生经,甚至只能达到普通内功的档次,但它强在随时随地都能运转,甚至包括赶路、做任务、与人交手时,而且是数种技能同时修炼,倒也丝毫不比别人来得慢。
第二十七章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唯一不能两全的就是,它的轻功提纵与藏踪匿形是分开的。
提纵时,必须速度达到某种程度,不能有一刻稍停,而隐匿时,又必须屏息静气,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否则就算练功中断,三十六周天努力白费。
牛黄古里古怪的行为由此而来,除非某一日他内力达到传音入密的境界,否则永远都是奔跑着说话,停下来变成哑巴。
相比他屡屡给独孤鸿制造险情,独孤鸿唯一的报复手段,就是没事逗引他说话,而且屡试不爽,已成一种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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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黄兀自生着闷气,场中形式已变。
“祖古的解释,你们都已经听到了,还有何疑问?若没有,敝寺可就关门谢客了?”十度悠然道。
“等一下。”空相喝道,“十度上师,谢宝儿弑师偷艺,火烧藏经阁,此事传遍江湖,已经关乎我少林清誉。”
“也许谢宝儿所言无差,但是,我们不能凭其一面之辞就将此事定案,总还得与看守藏经阁和前来救火的师兄们对质一下,询问清楚当时情况方是正理。”
“谢宝儿终需跟我们走一趟。”
“那本来是应该的。”十度宣个佛号,花白的眉毛却皱起来,“只是可惜,祖古近日身体染恙,病身实在不方便赶路,能否,请贵寺通融一下,或者,可请几位师兄,来这山间寺与祖古对质。”
“这……倒也可以商量。”空相沉吟道,“不过,上师,我少林禅、武、医并扬于世,宝儿的病情,可否让我把把寸关,说不定还能有些法子。”
“那自然甚好。”对于和尚的怀疑态度,十度似乎毫不介怀。
相衍看看自己的师叔,看看十度上师,再看看台阶上的谢宝儿,叹了口气。
台阶上,同样一声叹息传来,却是年纪最轻的红衣喇嘛所发,两人目光便一对视,旋又错开,都觉对方眼里有与自己相类的神情流露。
空相缓缓步上台阶,来到谢宝儿身边,将一只手搭上他脉门,开始凝神品脉,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动作,寺中竟没有一点声息。
“你说,这个任务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是让咱们干什么?咱们什么时候出手?还有……到底应该帮哪边?我到现在还糊涂着。”
被独孤鸿逗引似乎打开了牛黄话匣子,他干脆也不练功了,就把满腔疑问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