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宝如在远处, 他重重吐了口气, 接着, 便想追过来。
想起季明德肩头那道伤口宝如就来气, 她道:“豆儿, 咱们走。”
方才那辆从东边撞过来的马车实在有点诡异, 空车, 无人,照准她的车就撞了过去。若非她有心要避让孩子,在马车上的话, 便撞不死,怕也得撞掉孩子。
光禄寺门前是个缓坡子,倒是没有冰。宝如棉衣棉裤穿的太厚实, 走了两步已是满头大汗, 再回头,尹玉钊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荣亲王府就那么几个人, 难道卓玛和老太妃果真成了一丘之貉, 是想借她出门而害她?
再或者是白太后?
权力几经更迭, 美艳新寡的太后和小皇帝依旧被人辖制, 会不会是白太后想以她为突破口, 想要打破目前的局面?
到了光禄寺门前,宝如止了步, 待野狐和稻生两个跟上来,四人一起, 才敢进院子。
光禄寺寺卿何萧率众就在院子里等着, 给老太妃问过安,便带宝如进了库房。相比于皇家所需,老太妃烧给曹中书家的瓷器只是一丁点儿顺带的小货物罢了。
七八只三尺宽的大木箱,里面先是刨花,再是桑麻,然后是软纸,一样一样仔细包裹着。
何萧亲自打开箱子,一样样递给宝如过目。
从凤彩描金卍字漆盒,到红釉开光描金喜字果盘,各类彩瓷一样样取出来,虽只是在这黯淡的大库房里,同样光彩艳丽,美不胜收。
宝如一样样摩梭过,爱不释手,心说李莹姑娘可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一套御瓷做嫁妆,待李悠然成亲的时候,她也得求着,叫李代瑁替她烧上一套。
她总觉得无论是谁想要故意为难,都不会一下就止,肯定还有后手。
验完货转身出了库房,在光禄寺的大院里漫步着,听寺卿何萧絮叨些光禄寺的难处。中间一进,是光禄寺的官员们办公的地方。两边是二层厢楼,高起一圈。几乎所有的官员全部下楼,就在一楼的檐廊下站着。
野狐和稻生一左一右,苦豆儿在前,宝如始终处在他们三个中间,目光所巡之处,所有的官员皆是双手顶额,弯腰深礼。
宝如从未受过如此大礼,颇有些疑惑不解。
何萧也是看宝如懵了头,解释道:“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当日赵夫人在芙蓉园指剑大骂王定疆,率举子闹孔庙,便回纥汗王下长安,也是由您一剑挑开战局,长安城才不致遭受劫掠,如今朝中文武百官,只要说起夫人,心中莫不敬仰,便为此,朝臣也会一力支持季大都督,和荣亲王殿下。”
要说前一件事人人都知道也就罢了,孔庙之事,校场之事,宝如从未跟人提过,也不知是谁透了风出去,若非此番出门,还不知道自己如今在长安,竟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两列官员见宝如止步,似乎颇有些激动。这种激动,并非权力或者财富而带来的威慑与胁迫下不得不存的卑伏。
而是那种,由心而发,要听智者的妙言,良师的点悟之语一般,一个个耳朵恨不能像兔子一样竖起来,双手交握于前,静静的听着。
何萧以目鼓励,显然是希望宝如能说两句。
说什么呢?
宝如道:“家父与明德,也皆是为百姓,为朝廷而出一分力,诸位亦是如此,妾不过一内人,不懂国事,唯知国事艰难,只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勉之。”
群臣齐齐揖首,道:“臣等会一力支持王爷和大都督,也感谢夫人将百姓与朝廷放在心上,赵相英名,臣等永生敬仰。”
宝如点头谢过,又觉得不够庄重,左右叉腰行了一礼,这才出门。
两列,几十位官员虽无声,但一路脚步踏踏,一直送宝如到光禄寺的门上,目送她离开。颇有当初李纯孝带着秦州举子们目送她时庄重肃穆。
宝如心中也是苦笑,也不知自己何时,声名竟能比得上顾氏了。
事实上自打皇帝及冠之后,让他亲政,并要求荣亲王卸下辅政大臣一职的呼声就愈来傅高。李代瑁一直竭力弹压不止,但到校场兵变一事之后,这种弹压之声忽而就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