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首次露出茫然的表情,呢喃道,“登喜,咱们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刚到手的钉子,转眼就有大半被放出宫,留下的要么摄于皇后威仪不敢作乱,要么被调离原职,贬到不起眼的地方,压根用不上。连那五名暗卫,在六皇孙死后,恐怕也会被太后收回去。
倘若太后把六皇孙的死怪在她头上,这些人非但不能用,留在身边还会成为催命符。
登喜无措道,“娘娘,要不您暂且蛰伏下来?如今宫里人员精简,见着谁都能很快混个脸熟,谁安分,谁奸猾,皇后一眼就能看穿,咱们还是别去招她的眼吧。您好好打扮打扮,看看能不能在御花园里撞见皇上。”
沈婕妤翻开妆奁,冷笑道,“打扮?胭脂水粉全都没了,珠宝首饰不能戴出去,本宫如何打扮?”
“那就等皇上哪天想起来,恰好翻到您的牌子吧。”登喜话音渐渐消下去,露出哀戚之色。皇上哪里肯翻嫔妃的牌子,为了这个已经与皇后吵了好几回,回回都迁怒各宫,一再削减各宫用度。当然,椒房殿只会削的更厉害。
别的贵主已苦不堪言,日日抹泪,皇后却跟没事人似得,穿得越来越朴素,吃得越来越简单,前些天还让人抬了一架织布机进椒房殿,准备自己织布。她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
沈婕妤也不得不承认皇后意志坚定,行事果决,非等闲之辈。
“等皇上翻牌子?那还不如去打探皇上行踪呢。”沈婕妤咬牙道,“你也弄一台织布机进来,本宫亲手为皇上织一匹布,作为他寿诞之礼。”
“娘娘您会吗?”登喜很是怀疑。
“不会便学!哪怕织得不好,也是本宫一片心意!快去。”沈婕妤催促。
登喜好不容易弄了一台织布机进来,其余各宫也都有样学样。往日在宫里走一圈,总能听见靡靡之音,如今却都是唧唧复唧唧的织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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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素衣安排了六皇孙的丧葬事宜,又命太医守着吐血昏迷的太后,这才回到椒房殿继续织布。她慢慢将线头理顺,正准备踩脚踏,却见忽纳尔大步走进来,笑嘻嘻地问,“夫人,你答应替我做的衣裳什么时候能好?”
“布都没织完,早着呢。你若无事,不如雨露均沾,去别宫坐坐?”关素衣习惯性地开口。
圣元帝再也感觉不到当初的愤怒难过,反而将这当成一种情趣,搂住她左右亲了两口,朗笑道,“你每次说这句话,实则都在心里哭着喊着求我留下,我怎能违背你的意愿,叫你伤心?我换了衣裳便去后院种地,你待会儿替我送一壶凉茶过来。”
“别晒太久,免得中暑。”关素衣殷切叮嘱。
“知道了,下回外祖父入宫,你让他带一些西域的葡萄种子,我给你搭一个葡萄架,夏天可以纳凉,秋天便能吃上葡萄。”圣元帝边说边脱掉龙袍,换了一套粗布短打。自从仲老爷子入京,圣元帝得知他种地的本事简直惊为天人,日日邀他长谈,然后把人送去各地,指导当地官员如何种植农作物。
他自己也学了几手,然后在椒房殿的后花园开辟了几块农田,种植蔬菜瓜果。此举获得朝臣们的极大赞誉,又传入民间,为他的仁君形象再添一笔光彩。如今椒房殿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无需内务司再调拨用度。
关素衣织完一块布,泡了一些解暑的凉茶送去后院,看见裤腿挽到膝上,正举着锄头挖地的忽纳尔,表情一阵恍惚。原来他当初许下的诺言都是真的,哪怕他们贵为帝后,哪怕他们居住在深宫,也能过寻常夫妻的生活。
“别挖了,快过来歇会儿。”回神后,她笑着冲忽纳尔招手,刚踏两步,便觉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然后扶着柱子吐得昏天暗地。
圣元帝吓了一跳,立即扔掉锄头跑过去抱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金子闻听响动跑来探脉,继而笑开了,“陛下,娘娘怀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