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吓的几乎跳起来,连忙摇头道:“娘,我有自己的主意,您便请来,我也不见她们。”
*
回到延福宫,初二和初三俱已经睡的呼噜扬天了。那也是两个没心肺的,每天在老太傅那里装完乖巧,回到延福宫便是恨不能上房揭瓦的打斗。
温柔的母亲,忙碌的父亲,和一群始终战战兢兢的仆人们,一整座大皇宫由着他们弟兄四个可劲儿的造。除了行动受限不自由,其实他们四兄弟的童年是很快乐的。
把初四抱到床上,亲自盯着嬷嬷们替他掖好被褥,初一躺到床上犹还睡不着,总觉得心里缺了些什么。想了半天忽而想起来,今天好容易自己一个人出宫,竟未见着楚青玉,想说的没告诉她,反而告诉她妹妹了。
由此,初一的思绪又滑到青玉的妹妹小青梅身上。当年娘亲怀上初二的时候,他便想要个妹妹,整日的喊着娘亲生妹妹,娘亲生妹妹。
直到后来初二出生,有好些年,他都拿初二当妹妹养着,要给初二扎小辫,戴花儿。
小青梅恰是他理想中的好妹妹,脾气好,笑的甜,有耐心,会照顾弟弟,尤其那一双圆潞潞的大眼睛,里面天生有水。
恰如诗经《卫风.硕人》中形容的一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迷迷蒙蒙中,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渐近,那满头黄毛乱糟糟的小丫头端着一盘绿油油的青梅,笑兮兮捡起一枚咬了一口,将那咬剩半边的果儿给他递着,叫道:“张家大哥,吃青梅呀!”
初一性子好,向来女子们有求从不当面拒绝的。他看她笑的好也不便拒绝,接了那半只青梅果儿过来,才放到嘴边,便听初四说道:“不是吃青梅,是娶青梅呀!”
猛得睁开眼睛,初一满头大汗,艰难的舔了舔唇,初四那句不是吃青梅,是娶青梅还在耳边回荡。
*
虽说兄弟三人都跑野了心,但到了课堂上,那颗狼一般狂躁的心还是要收回来好好听老太傅讲课的。
无论初一初二还是初三,头一日开蒙时,都是由张君亲自领到老太傅面前。虽为帝,张君亦要摘金冠,解龙袍,亲自虔伏而拜。
父亲作的表率永远有用,几个皮孩子即便再无法无天,到了老太傅面前一样恭耳贴面。
仿佛瞌睡遇着了枕头一般,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时候,老太傅带着两位少傅一起陪帝祭祀天地,朝服穿的太厚又晒的太久,老太傅中了暑,遂于帝前请了几日假在家养疾。
两位少傅自然要去探望,而老太傅是个清廉的,端了隔日的陈菜上来招待,竟将两位少傅齐齐吃成了个泄疾,到七月十八这日,太傅与少傅齐齐请假,弟兄三人竟平白得出一天好休息的空当来。
既偷得一日闲暇,初一自然要出宫去会会楚青玉,好消半月前那句承诺。
一大清早的,兄弟四人仍是照着原样儿混出皇宫,一路直奔城墙根儿,要往那雕花匠老楚家去寻楚家两姐妹。
头一个自然是初三打头阵,他迎门便遇上挎着只小篮子要出门的小青梅,两人险险撞个满怀,初三往后退了两步,叫道:“二姐儿,你今儿可真……真……”
终归小孩子,漂亮两个字说不出口,初三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让开路来。
她戴个斗笠,一袭水红色的短袄,白棉布碎花的窄脚裤儿,一双天足,穿的是自己纳的绒面布鞋,又整齐又水灵。
见是初三,青梅噗嗤一笑道:“偷梨的张三,怎的你又来了?”
她说着,秋蒙蒙一双眼儿自然往外扫,恰就看见那俊俏俏的张家大郎一袭青衣,两手负着。螳螂腿,猿猴臂的张家二郎背着大脑袋的四郎,三人站在河边垂柳下。
初三道:“你家大姐儿了?我大哥叫她出来说两句话。”
青梅笑道:“真是不凑巧,今儿王母娘娘生日,我姐姐往天青寺烧香去了。这不,我做了几把团扇,也要往天青寺去摆个摊儿,或者有那大家姑娘们瞧上的,好卖两把。
不如你们改日再来?”
初三眼贼手快,一把接过青梅手中的篮子道:“正好,我们弟兄也想往天青寺逛逛,咱们一起去可好?”
有那么一瞬间,青梅面露难色,她欠身远远瞧了一眼初一,见他一脸严肃也正望着自己,心扑腾一跳,暗道这个谎可该怎么圆了?
却原来,前几日初一托青梅带了一盒胭脂给青玉,青玉一瞧又是个印泥盒儿装着,越发觉得初一是个穷家孩子,遂彻底将初一给撇远了。
恰后巷那李姐儿的父亲在兵马司当差,听闻皇家有意要为太子选妃,而李姐儿父亲一个同僚家的夫人,原来在宫里伏侍过皇后娘娘,仗着这拐弯抹脚的关系,稀图能把李姐儿也送到那大选初选的名额里去。
青玉与李姐儿自幼玩的好,送了李姐儿娘几匹好缎,又好话说了几车,就是想叫她把自己也帮衬一把。
那李家老爹一想,一个是送,两个也是送,况且青玉相貌生的美,万一中选,将来也要承自己的恩情,遂今日将两个小丫头打扮的齐齐整整,往天青寺去见那同僚家的夫人。
青梅一看张家兄弟的架式,就知道是专门跑出来找青玉的,万一他们真跟着她到了天青寺,恰碰见青玉打扮的那样齐整,还是给人相看的样子,那这门婚事定然要黄。
不及她再说,初三已经挎着篮子跑了。
青梅一通的追,跟着那飞毛腿的三弟兄一路紧赶慢赶,平常出城要走半个时辰的路,这三兄弟不到一刻钟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