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道:“爹,您不是说当今圣上英明,治下的咱们大齐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么,那里还会有人拐子?”
老楚辩不过这牙尖嘴利的小女儿,而她从六岁开始独自守摊,早慧而狡,确实六十岁的老者也欺她不住。老楚笑道:“我辩不过你,不过出城只此一回,以后没我伴着,可不许再出城。”
两个女儿都上了驴车,再经过初一弟兄时,老楚将四兄弟齐齐扫过,止步在初一面前,说道:“张彧!”
初一道:“晚生在!”
老楚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是个开明的父辈,倒不在意你们私下见上一两面。但是媒妁之命,要父母来言。我不论你家住那里,父母长辈做什么的。高低贵贱并不重要,但若实心求娶我女儿,就让你父亲带着媒人上门,我与他细细商量,怎么样?”
初一道:“晚生知道了!”
弟兄四个目送楚家两位小娇娥离去。青梅远远还在招手,青玉却是侧首而坐,娇脸含羞,看也不看初一一眼。
*
初三上前两步,问道:“大哥,你觉得爹会不会找个媒人,到那老楚家上门提亲?”
初一仍还望着远去的驴车,并不回头。他们兄弟生在大齐最尊贵的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无论何时,整座宫廷之中永远都是欢欢笑笑。即便兄弟们偶尔争抢打架,也从来没有红过眼。
生来头一回,望着那辆远去的驴车,初一胸中五味陈杂。仙寿馆中那一幕,是他头一回无法掌握一件事情的起始与脉络,他弄伤了小青梅的脚,贱卖了她的扇子,又花光了她仅有的铜板,看着她渐渐远去,却连句抱歉也没有说。
初四大声叫道:“我要娶青梅!”
初一终于回头,从初三怀中接过初四,温声笑问道:“初四,为何你要娶青梅?”
初四道想来想去,说道:“她给我吃梨。”
“还有了?”初一再问。
“她还给我吃冰棍儿。”初四又道。
“再有了?”初一也不知自己那里来的兴致,不停追问。
初四想了想,忽而咧嘴大哭:“哥哥,我的鸟,我的鸟儿不见了。”
初二和初三同时止步,皆是拍着脑袋大哭:“咱们的竹蔑顽意儿,还在仙寿馆的大殿中啊!”
花光小青梅所有的铜板,买来那竹蔑扎成的小玩意儿,这下肯定被大火焚之一炬了。
回城的驴车上,小青梅一张快嘴叽叽喳喳,不一会儿就将初四如何偷梨,青玉如何捉贼,张彧和青玉又是如何认识,以及他们兄弟抱着驴打滚和碗豆黄来家做客的事情全兜给了老爹。
青玉始终一言不发,低头静坐。
老楚听完之后笑道:“虽不过一面,但我瞧着张彧那孩子不错。青玉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他父亲果真带人上门求亲,我便准了这门婚事,先把亲事订下。青玉好好做两年绣活儿,爹也再接几处私活,咱们全家鼓劲攒上两年,攒好嫁妆让青玉先出嫁,你们说了?”
青梅先就鼓掌:“好!”
青玉忽而抬头,一脸泪痕,伸手在青梅腰上掐了一把道:“就你嘴欠!”
青梅呀一声大叫:“爹,姐姐掐我!”
老楚笑着回头,问道:“怎么,青玉不愿意?”
青玉道:“爹,那张彧人倒是不错,可是你瞧瞧他那三个弟弟,虎狼一样眼看长大。他父母也都是穷人,一份家产要分兄弟四人,女儿身为长嫂,不得给他们张罗娶亲置家业,不得操持着娶三个妯娌进门?
那女儿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老楚道:“玉儿。话不能这么说。我瞧张彧那孩子不错,至于他的兄弟们,一眼瞧过去也皆是好孩子。男儿若能建功立业,又岂会贪图父母一点薄财。你别想太多,爹瞧他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
青梅点头如捣蒜的应合:“嗯,张彧确实很不错。”
青玉气的直蹬脚:“不嫁,我就不嫁,要嫁让青梅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