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金鹰身后,拿折扇的青年此时笑眯眯地站到姜琴娘面前,他上下打量她,忽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姜琴娘皱起娥眉,不太喜欢这样的打量。
“在下方书镜,见过大夫人。”青年长着一张和气的笑脸,时刻都弯着的眼睛,还有一张利索的薄唇。
姜琴娘连忙回礼:“原是方状师,姜氏失礼了。”
方书镜晃了晃折扇:“大夫人,你涉及的案子九卿都跟我说了,放心,有我方书镜在,必定保你无事。”
九卿?
姜琴娘晃了下伸,这名字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才明白过来“九卿”是楚辞的表字。
“那就有劳方状师。”姜琴娘彻底放下心来。
方书镜想了想,又叮嘱道:“一会不管县太爷问你什么问题,你只管照实说,其他不相关的,你不想回答的,由我来便是。”
姜琴娘点头
应下,也让赤朱记着点。
不多时,堂上开审,县令蒋明远传唤姜琴娘,姜琴娘提了提裙摆,和赤朱相互捏手打气,两主仆前后进了堂。
大堂之上,衙役分列左右,威严吓人地杵着杀威棒,叫人胆颤心惊。
“民妇苏姜氏见过大人。”
“民妇赤朱见过大人。”
两人跪地上,姜琴娘将背脊挺得笔直,另一边的云家此时噤若寒蝉,没谁敢跳出来。
鹰头金面的金鹰大马金刀坐在木制高台下,恰在蒋明远三尺法案的左手边,他也不说话,就那般摩挲着圈椅扶手,眼眸半阖,漫不经心极了。
蒋明远一拍惊堂木:“苏姜氏,云家状告你杀害云锻,可有此事?”
姜琴娘摇头,当即将那日在双月湖的事,一一说了遍,她说完后,赤朱也跟着说。
蒋明远抖着云家状纸,斜眼过去:“你云家如何说?”
云家云练被打个半死,自是不能再开口说话,其他人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蒋明远冷哼一声:“大胆,击鼓鸣冤可是儿戏?还是尔等尽是在诬告?”
“大人,”终于,云家中一满头银发的老妪杵着竹杖,颤巍巍地走出来道,“姜氏此前勾引我儿,拿罗云村桑园做饵,我儿才上了当,不然,我儿最是安分守已,岂会和这样的贱妇搅合在一块?”
姜琴娘垂着眼眸,谨记方书镜说过的话。
果然——
“满口喷粪!”方书镜怒喝一声,他朝蒋明远拱手,“云锻垂涎罗云村桑园之事,由来已久,整个罗云村的村民都知道,另外,云锻此前多次在友人酒桌上大放厥词,声称要将姜氏拿下,再吞了苏家。”
“大人,在下有证人!”方书镜掷地有声,气场全开,顿叫云家人大惊失色。
蒋明远有些意兴阑珊了,四大状师世家的方家方书镜,他哪里会不晓得,所以这场堂审其实很没有悬念。
“传!”他一拍惊堂木,余光瞥了不动声色的金鹰一眼。
起先大门口,金鹰特意跟姜氏说了几句话,他可不认为那是一时兴起。
蒋明远琢磨着这些,看姜琴娘的目光顿时就有些不一样了。
证人上堂,姜琴娘都有些惊讶,她不曾准备过这个,也不知道还会有证人。
方书镜胸有成竹,蒋明远挨个问了证人,事实确实如此。
他冷笑一声:“云家,还有甚可说的?”
云锻之母云陈氏气得仰倒,当即不顾脸面,在堂上就哭天喊地起来。
这等伎俩,蒋明远看得多了,他狠狠拍惊堂木:“喧哗公堂,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云陈氏被人拖了下去,其他云家人摇头叹息,本以为这一遭能拿捏住姜琴娘,就此将苏家打压下去,谁晓得准备不充分,证据也不足。
这还不算完,方书镜引用大殷律典,从方方面面来,说的头头是道,就是要证明姜琴娘没有杀人!
蒋明远耐着性子听完,迫不及待的道:“云锻之死,本官如今已经有了眉目,不日就能缉拿真凶,云家的切莫着急,更不能胡乱攀咬,苏姜氏与云锻的死毫无关系。”
说道此处,蒋明远拿起惊堂木就要喊退堂。
岂料,姜琴娘霍然开口:“大人,民妇有冤要状告!”
众人一惊,这一出又闹得是甚?
方书镜暗地里看了金鹰一眼,他记得没这出来着?
姜琴娘绷着脸,一字一句的道:“民妇要状告云家,一诬告民妇杀人,二污蔑民妇名声!”
她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早准备好的状纸,抖开双手呈上:“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方书镜挪脚过去,接过状纸飞快扫了眼,他忽然就笑出声来:“大人,在下苦主说的对,云家此前在县里大肆败坏姜氏名声,惹来不明真相的百姓怒骂,甚至有人在大街上意图撕打姜氏,此等污蔑,形同借刀杀人!”
他真是觉得这女人忒有意思,若是旁人好不容易洗清了杀人犯的嫌疑,高兴都来不及,她偏生无动于衷,还冷静镇定地反告回去!
方书镜偏头看向金鹰,朝他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