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这真是杀父仇人般的恨啊。朱兰那日被她哄出了偏殿,叫她爬上了官家的床,心里一直害怕娘子与她算账,胆战心惊了这么久,这罪魁祸首却敢那么招摇地来戳娘子眼窝,怎叫她不恨?

“贵人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了吧,这做宫人做久了,便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朱兰一改往日大宫人的端庄,竟是出口讽刺。

她们共事那么久,又都是大龄宫女,朱兰一开口便戳了罗秀痛脚。罗秀最恨人说起她以前的身份。宫人怎么了?她现在是官家的贵人!

杨茹不管她们,自顾自领着锦绣朝霞往前走。眼不见心不烦,正是这个理。找了个亭子坐下,见那御花园里繁花似锦,杨茹心中却没有一丝春天来了的喜悦。

也不知道朱兰与罗秀争了多久,两盏茶以后,罗秀才又赶了上来。一来便抢了朝霞的活,忙着给杨茹端茶送水。

“娘子莫不是还生妾的气呢?”罗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并未有明显的厌恶,胆子便大了些。好歹她也是官家亲口册封的贵人,她也不敢拿她怎么办吧?只是不知,这淑妃可知自己身体情况?

在这宫里,不能生儿育女便是断了所有的希望。罗秀甚至有些可怜地看了她一眼。杨茹抬眸,并未接过那茶盏。想来是人上人的生活比较滋润,这二十好几的年纪,放在宫里都算是老的了,她却是愣比过去还好看两分。

“娘子,妾知晓自己的身份,只求您能原谅,妾便是做牛做马都甘愿。”罗秀跪倒在地,见身旁宫人鼓励的眼神,便放开胆子道:“日后妾有所出,都可认娘子做母亲,只求娘子不要再怪罪妾……”

杨茹觉得好笑。莫非给别人养小孩还成了恩赐了?

那罗秀还在自说自话,因跪着磕头,所以也没看着慢慢走近的一抹绛色身影。“娘子大恩,妾愿将自己所出孩子……”这话还未说完,却见一双皂靴出现在眼前,心中愣登一声,忽然就发不出声音了。

而皇帝一眼未瞧跪在地上那人,眼底只看得到那蹲身行礼的人儿。明明那么近,她却又好像隔了老远似的,婉颜浅笑,清瘦了些许的容颜,好像换了个人,叫人心里慌兮兮的。

“爱妃。”皇帝心中莫名地难受,隔了半响才开口,却在说了这两字后,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妾在哩。”她抬眸一笑,秀雅的容颜好似春天里的杜鹃,偏偏又隔了座山似的,只能远远地瞧着,却没法一亲芳泽。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皇帝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儿,瘦了,真是瘦了。那天他拂袖而去,心中自觉被落了面子,便好些日子都不曾踏足过昭纯宫。伺候十多天里,他几次想要到昭纯宫,却都是踏出了脚步,又生生收了回来。想翻她的牌子,在自己地盘上,似乎底气便足些,谁知她却又因病,连绿头牌都不曾上过。

叫常福向太医打探了,只说是风寒未愈。一想到那日,他也不知是何感觉,好似没脸见她,又好似不该短了自己志气。他是皇帝,想要宠幸谁便宠幸谁,哪里需要看女人的脸色?她这个脾气,在下人面前就敢给他脸色看,不治治以后岂不是要爬到他头上去?

她不服软,便没有他这做皇帝先服软的。一犟便是十多天。连常福那里都关照了,除非淑妃差人来请,否则不许递昭纯宫的消息。谁能料到,那个娇人儿,便真是个这么狠心的,这些日子里,他故意‘病’了一回,皇后、贵妃、贤妃、德妃,连带着那些个淑女、淑媛的,哪个没来问过安?她倒好,一声不吭地待在她的昭纯宫里,除了去福宁宫请安,连个脸都没露!

皇帝心中恼了,这辈子便还没有落得这般下成过。女人如衣服,万不能为了女人误了大事,这是他这么多年的准则,便是宫中那些个女人,宠也就罢了,却绝不会过头。便是心里挠心挠肺地想见她,也强忍着,等着她低头。

谁料这一等便没了个尽头,没见过她这样任性的!那日心里不高兴,说出来不就好了?他难道还能为了个爬床的宫人恼了她不成?还故作大度,事后却如此这般,算个什么事?莫不是要在下人面前装个贤良,特地为那宫人请了分位?

他便这般不值她稀罕?随意就推给了别人?越想越气,皇帝愈发不愿意先低头,奈何心里思念,连日都没了翻牌子的心思,便是翻了牌子,也是应付一下,便叫人抬出去。

今日逛到御花园,老远瞧见她,便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腿了,这心里眼里就剩下一个她。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呢。皇帝心里自问,便是得一场风寒,也不该清瘦至此啊。“刘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淑妃怎生瘦了这些许?”

刘妈妈心中竟对自己奶大的官家有了些不满:若非因为他,娘子怎么会消瘦这么多?那些个以为昭纯宫失宠的奴才,一个个眼高于顶,娘子的吃穿用度样样不如过去,加之心中藏了事,病中还能有过去七八分的脸色,已然是不错了!

“回官家的话,娘子这一病便拖沓了许久……”还待说话,便被杨茹按住了手:“妈妈辛苦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妈妈照料,妾尚在病中,恐过了病气,官家还许妾退下。”说着,便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脸上依然是温婉的笑意,落在他眼中,却是再也握不住的恐惧。

在她抽离的那一刻,他复又狠狠捏住那小手,全然不闻她所言的话,道:“淑妃陪朕逛逛。”

杨茹却是抿唇一笑,示意朝霞扶起跪在地上的罗秀:“妾惶恐,若是过了病气与官家,是大罪哩。”她展颜一笑,趁男人看呆的瞬间,抽出手来,将罗秀拉了过来,道:“且劳烦贵人妹妹,好生伺候着官家。”

这便将他推给了别的女人。皇帝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怒气,一把拉过罗秀,恨声道:“既然如此,那杨淑妃便赶紧回去吧,莫要过了病气给朕!”还真是不在乎他啊,在她心里,他连一丝分量都

没有啊!

☆、杨家将22

罗秀垂着头,看不到男人的脸,只听到那句话,心中不由暗喜,官家心里还是有她的。

杨茹温婉笑着,由锦绣扶着,对着罗秀一笑,又对皇帝行礼告退:“妾便退下了。”说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她到底在干吗?考验男人的耐心吗?明明他已经服了软,若是明白人,就该顺着这杆子往下爬。

他是皇帝,谁都该顺着他敬着他,捧着热脸伺候他。她是他那么多个女人中的一个,除了年轻点,长了张还算漂亮的脸,大约也就占了个新鲜劲,等到这股子劲儿一过,她便是那明日黄花,和那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抻着脖子等他难得一日的宠幸,慢慢在这宫里耗尽所有的年华,等到满头白头,望着宫墙外的绿枝,想想自己的人生,也许唯独剩下一声叹息而已。

她该趁着自己还算年轻貌美的时候好好地为自己和杨家打算,留得皇帝一日是一日,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爬床的宫人,绝了自己的路。可是,她没办法,没办法看着自己唯一能守住的一片净土被人玷污,没有办法想象,在自己的昭纯宫里发生着那样的事,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滚在一起。

全当她是任□。她需要冷静,那日便明白自己的做法不对,怎么可以在那么多下人面前与他难堪呢。便是普通男人也要面子,何况是皇帝。只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行为。气得心里发颤,好不容易才憋出笑意,没让自己当场发难。

事后一想,便也冷静了。只是叫她放下尊严去求他回来,却也做不到。想他心里还是有她的,那便是她最大的筹码。男人和女人嘛,无非就是那点东西,攻心为上,既然他还念着她,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段时间,也正好让她静一静。自打进了宫,日子便充满了勾心斗角。趁着所有人都以为她失宠的时候,让她躲在昭纯宫里过几日清静日子,那也是好的。

走出很远,杨茹才站住了脚步,缓缓地回身,看到罗秀依偎在那道绛色身影旁,小鸟依人的模样,万分般配。冷冷地勾起嘴角,杨茹转身前行。那又如何?便是她不要的男人,也轮不到她这个背主之人。

“娘子用不着为那般小人动气。”回了昭纯宫,锦绣倒了茶水递与她,温声劝道。

“若是这般小气,恐怕早就气死了。”杨茹竟是开起了玩笑。见两个丫鬟全都担忧地看着她,心里不由软了些:“我是怎样的人,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且把心放宽了,这日子这样也是过,那样也是过,她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这女人啊,有多愁善感的权利,但是一旦哀春伤秋过了,就不该再沉溺其中。想起前世的一句话,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可不就是这样?软弱不只是女人的特性,坚强也不只是男人的代名词,她杨茹向来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千秋,身为四妃之一的她自然是要出席的。她便要那些看热闹的人瞧瞧,杨家的女儿可是真的失了恩宠!

那罗秀以为可以踩着她往上爬,也要看自己够不够这个资格。

“那罗秀身边的宫人,可是查清楚了?”

锦绣贴着她耳边道:“查清楚了,□不离十,是潘贵妃的人。”当日为罗秀安排伺候的人,杨茹撂过手去了,全交给了刘妈妈。事后,是罗秀自己去求了刘妈妈,说那两个宫人与她是旧人,便叫她们过去伺候了。

杨茹真是想笑。那罗秀不会以为自己真的登上枝头成凤凰了吧?有哪个人乐意去伺候原先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主子?那样的对比,只会让她们难堪和嫉妒。罗秀身边两个宫人,早就是潘贵妃的人了。

潘贵妃也没多花多少心思,至多不过花了些钱财,又费了些心思引了她们心中嫉恨,便将她们收拢了去。

杨茹自然不能看着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叫人钻了空子。罗秀这些日子的动静,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那日罗秀悄悄去了重华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早就有人报给了杨茹。

不知潘贵妃与她说了些甚么,她竟然一改平日蛰伏的姿态,开始在她眼前晃动。

这日御花园偶遇后,罗秀没有回来。到了晚间,朝霞便来报,说是罗秀随官家回了延福殿,当夜便侍了寝。说这话的时候,朝霞有些不敢去看咱家娘子的眼睛。那样钟灵俊秀的一个人,官家怎么舍得叫她难过?

杨茹却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难受,当时见到皇帝与罗秀,她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便爆发了出来。虽说在这古代活了十多年,毕竟没忘记前一世的念头,现代哪个女人不会念上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她也明白,现实是现实,前世是前世。人要是活在幻想中,那就容易成神经病。自怨自艾的那么些日子,她便也调节好了心情,最多不过再半月,她就会想法子将那罗秀弄出昭纯宫去,到时候,她还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他要宠爱多少女人她也管不着,管好自己的心,守好自己的昭纯宫,那便是全部了。

若是他还愿意来,那她便将他当做主子,该怎的伺候就怎的伺候,床上的事,也当是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两厢情愿,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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