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卫掀了雪也舍不得走,横竖王爷没嫌他们碍眼驱逐他们。再加上近日他们无所事事,见凤王堆的实在看不下眼,年轻人兴起了较量之心,也开始动手堆了起来。
“咦,你们在干什么?这么热闹!”这当口,阿旺自外面走进院子,看到若樱和萧冠泓居然带人在玩雪,颇有些摸头不知脑。
“阿旺,你也来吧!”若樱刚伸手把萧冠泓堆的一匹小马驹抱下石桌,看到阿旺便兴冲冲的招呼他。
阿旺见她这两日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这会子倒是玩的眉飞色舞,兴高采烈,脸颊还起了一淡淡的晕红,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只要若樱感觉高兴他就放心了。故此阿旺也把袖子一卷,双臂一振,豪气万丈地喝道:“看我给你们露一手。”说罢,他拾起一旁的铁锨,阔步走到另一边,甩开膀子把地上的冰雪铲的上下翻飞。
众人叫好声不断,皆抱臂在一旁看阿旺如何施为。
萧冠泓也停了下来,拉过若樱在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将她柔软冰凉的小手捂在手中,低声道:“若是冷了累了我们就回去歇息,明天再来。”虽说若樱忧愁顿消他比谁都高兴,但总得顾及她是大病初愈。
若樱将头摇的像拔浪鼓,嘴角含笑地道:“不回!我既不冷也不累。”她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场景,众人脸上的欢笑会感染到她,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顿时感觉生活如此美好。而先前自己那些自我堪怜,自艾自怨的情绪是多么的可笑!
是啊!凤歌疼她,或是不疼她,这都不能改变凤歌是她亲生母亲的事实。可她已达到了自己最初的愿望,那便是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知道了自己不是跟孙大圣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是人生父母养的,那便够了!至于那些想像中的奢望,奢望父母疼自己如至宝,爱如掌中珠,但既说了是奢望,那便当奢望来看待吧!
之前,不知亲生父母是谁的日子她不也过来了,为什么找到亲生父母后,反而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如此糟糕?只是因为被丢弃怕了吗?还是太过渴望在父母心目中落个好印像?
她没欠谁的,没必要在父母面前小心翼翼的讨好!凤歌责骂她没有教养,养女不教娘之过,那又是谁的错?为什么凤歌不痛哭流涕、不内疚的说是她自己未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的女儿学了些下作作派?
是谁说的不记得了,没必要把别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还为这些过错惩罚自己!那是圣母才有的行为,可她不是!所以,她完全可以不必钻这些牛角尖,而是换一种洒脱的方式生活。
思及此,若樱脸上的笑容更见灿烂动人了,竟然用手指凋皮的在萧冠泓手心里挠起痒痒。惹得萧冠泓忍俊不禁的低低笑开了。
萧冠泓虽不懂若樱为何如此高兴,但看她桃花浅晕脸上升,眼含春水盈盈动人,娇嫩的红唇从头至尾都擒着一朵令人心悸的笑花,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种愉悦至极的气息。跟先前轻愁萦绕的模样判若两人,整个人给人以脱胎换骨之感。
知她不在画地为牢,他的心里顿时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满足,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灼热的目光简直一刻都离不开她。
若樱看到阿旺手中的铁锨翻飞不停,很快就堆一大堆雪,还不停的拍拍打打将雪堆打结实,很快那堆雪便有了个雏形,竟然是个人形,肥身子,大肚子,圆圆的头……她立刻跟个土包子一样的兴奋的娇喊:“阿旺,是个人啊,人啦!你堆的是个人啊?”
“哈哈!……”众人无不哈哈大笑。
“……”四卫的脸顿时有些红了,她们跟若樱日子不长,只见过她平时一派淡然从容的模样,从未见过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再则北玄人人都会堆雪人,她们没想到凤王居然不会玩这个,还喊的如此丢脸……
但不可否认,她们打心底是希望看到这样生机勃勃的凤王的,而不是半死不活躺在床榻上弱不禁风的凤王。
所以,当纳兰明桑锦衣轻裘,如闲庭信步般走进来的时候,院子东墙那玩得正欢的一群人居然没人理睬他。而纳兰明桑则以修长如玉的手指轻点额角,桃花眼微眯,满面狐疑的盯着园中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病的要死了吗?缠绵病榻几日,连柳生的药喝了都不管用?
不是说奄奄一息,昏迷不醒,半死不活了吗?
不是说因和喾太子议亲,但两人实非良配,天降恶兆所以导致性命堪虞吗?那谁来告诉他?那个笑得歪倒在萧冠泓怀中的女人是谁?
“阿旺,你堆的这个胖老头儿是百花观的虚尘子吧!”若樱被萧冠泓揽在怀中乐了一会,终于直起身子指着阿旺堆起来的大雪人道。
萧冠泓俊眉微不可见的一挑,侧着头,不动声色地问还伏在肩膀上若樱道:“虚尘子?”
“嗯,百花观的知观,酒肉和尚的相貌,胖得像个弥勒佛,却是个手执佛尘的道士……噗哧!阿旺你个促狭鬼……”若樱见阿旺不知打哪找了一声黑布,然后一本正经的缚住那个雪人虚尘子的双眼上,还在脑后打了个结,实在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其他见过虚尘子的人,觉得阿旺堆得这个雪人真是像极了虚尘子,尤其是这个雪人的佛尘是插在后颈上,可双手却叉在肥腰上,模样拽拽的,皆哄堂大笑起来。只是不明白虚尘子的眼睛为什么要缚上黑布?不过这样虚尘子模样更为滑稽,更为可笑。
蓦然,一道清越动人的男声在不远处凉凉的响起:“看来真是传言有误啊!凤王你这生龙活虎的模样怎么就被坊间传的死气沉沉、萎靡不振?是本世子的眼睛有错,还是,你这是回光返照?”
众人并未多少惊讶,先前就知道有人进来了,只是都懒得分神。此时皆循声望去,却见一清高修长的男子缓步而来,长眉桃花眼,头上金冠束发,着一袭银白色锦袍,外罩华丽的雪狐大氅,俊美的模样脱尘出俗,宛如芝兰玉树,正是西呈的世子纳兰明桑。
若樱一见到纳兰明桑浑身就不得劲,恨不得揍他几拳,何况他还语带挑衅,离开萧冠泓的肩头,坐起身子张嘴就想反唇相讥。
萧冠泓立刻不着痕迹的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别出声,随后他面不改色的斜睨着纳兰明桑,嘲意甚浓地道:“纳兰世子神出鬼没的功夫日渐看涨,居然在我车遇国使馆内如入无人之地,不经通报便来去自如,真是可喜可贺!”
对于萧冠泓的暗讽纳兰明桑则是置若罔闻,心知肚名这对男女是不会欢迎他的,通报了之后只有闭门羹吃,不会有第二个结果,反正使馆里的那些大小官吏不敢和他硬碰硬,索性扣住来通报的人,大摇大摆的晃进来,多好!
纳兰明桑也不指望萧冠泓热情招待他,通晓纵横捭阖之术之人的脸皮都比一般人厚,不然怎么四处游说人家去支持自己?
他迎着若樱冒火的目光,旁若无人的寻了个离她和萧冠泓最近的地方坐下,气定神闲的模样犹如在自己庭院赏花喝茶一般。然后才闲闲地道:“前日上山行猎,昨日才返回,此行收获颇丰,又听闻凤王身体欠佳,心中甚是挂念,便携些猎物前来探望一番,应该不会被两位拒之门外吧?”
你进都进来了,还怕被拒之门外?众心皆在心中腹诽。
若樱是相当的看不惯纳兰明桑皮厚如城墙转弯的无赖行径,都说了以后跟他桥归桥路归路了,还来看望自己,谁知他安得什么心?保不齐他就是来看自己死透透了没有的。见纳兰明桑那双多情桃花目向自己看过来,似有询问之意,她极不礼貌的回了一个白眼给他,黛眉微颦,不太高兴的接过侍女重新奉上的热茶,垂下眼,揭开茶盖吹了吹,不搭理他那茌。
萧冠泓让人将石桌子上堆积的雪块清理干净,对着纳兰明漫不经心的笑笑,淡淡地道:“多谢世子一番好意,不瞒世子说,足足折腾了两三天,小命都差点折腾没了,今日个才稍好些,便带她出来散散心。”
见天光放晴,金色的阳光划破云层倾洒在满院雪景之上,分外的迷人,便侧身低声的问若樱:“该是饿了吧?让人送点心来这?还是回屋?”
若樱放下茶盏,见天气是难得的好,阳光普照,风也停了,而方才堆的那些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尤其可爱,便轻声道:“这么好的天气,极是难得,就让人送来这里吧!多送点,让他们也跟着乐一乐,方才都玩疯了。”她说着便笑看着阿旺和冷冽那群侍卫,他们童心未泯,居然又开始堆了起来。
纳兰明桑长着一对顺风耳,将他二人的话听了个分明,心里一动,也不管自己讨不讨人嫌,插嘴道:“既是人多,不若支了架子就在这雪地里烤些野味吧!正好,本世子送来的猎物中便有两头鹿,让厨子收拾俐落了,用盐腌上一腌,在这雪地里烤鹿肉,还可以烤点别的野味,然后来上两壶好酒,那可是神仙般的享受啊!”
不管长的多么俊俏的男人,大抵可能都是喜欢大口气肉大口喝酒的吧,因为那样在轻松之余还能有淋漓豪放的感觉。萧冠泓虽不喜纳兰明桑,但不可否认对他的提议颇感兴趣。他有些犹豫的是若樱身体才刚刚好,肠胃薄弱,吃不得那些烟熏火燎之物,到时她嘴馋,又不好扰她的兴头,吃了又怕她闹肚子。
纳兰明桑似早有所料,胸有成竹的道:“王爷若是担心凤王沾不得,那便让人炖上烂烂的肉羹,这样凤王也可尝尝鲜。”
若樱虽觉得纳兰明桑不靠谱,但她倒是很喜欢在野地里烤东西,无关乎吃不吃的问题,就像是喜欢那种轻松自在,少一份拘束的气氛吧!遂难能可贵的与纳兰明桑站成统一阵线,撺掇萧冠泓道:“烤吧烤吧!我保证不吃,我只看着。”
人都好办事,一会儿就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厨子送了腌好的各种野味过来。纳兰明桑只带了两名随从,若樱想着他那跟脚跟手的八朵解语花,奇怪的问道:“你那八朵解语花呢?今日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没得被狼叨走了,她们哭都没地哭去。”
纳兰明桑为之气结,心道狼叨你也不会叨我,睨着她没好气的道:“不是你说见她们一次让阿旺打一次,修一次太贵了,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啊!”
“我居然说过这么牛气哄哄的话?”若樱对自己又是佩服又是讶异,她早将那茬忘到瓜哇国去了。
“你!”纳兰明桑见她那模样便知这人转头就忘记了,亏自己还记着,不禁气得牙痒痒,他对着若樱特别容易来气,遂想着扳回一城。趁着厨子送肉来,众人好一通忙乱,他随手扯下身上的狐皮大氅扔给随从,拎了一把铁锨,龙形虎步的走到雪人虚尘子旁边,嚓嚓嚓地开始铲起雪来。
若樱正推着萧冠泓看那冷冽他们烤肉,冷不防听到纳兰明桑优雅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凤王,看看这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若樱不以为意的回头一看,乍见一只恐怖的大雪怪就站在自己身后,离自己近在咫尺,雪怪那两只红红的眼珠正阴森森的看着自己。
那一次在落月山被雪怪扑面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表件反射之下惊叫一声:“啊,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