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确定的,自然是跟着她爹姓楼。
然后胡姬诚恳地请教了边城几个比较有文化的汉人,最终拟定了楼玉笙这个名字。
“宝儿啊,我从你爹那里占的最大的便宜,就是你啊。”她捏着女儿的脸说。
襁褓里的楼玉笙咬着手指,冲她傻笑。
楼玉笙胡汉混血,从小便长得漂亮。
胡姬为母则强,虽然一个人带着孩子,行事却很剽悍利落,也没人欺负到她们孤儿寡母身上去。
——其实在边城,并没有谁在意孤儿寡母这种东西。
没有户籍的孩子大把大把,随地乱跑,也没人放在心上。
楼玉笙长到八岁,也没觉得自己没父亲有哪里不对。
她有个阿娘就够了嘛。
不久之后,胡姬家隔壁搬来了新邻居。
楼玉笙咬着糖好奇地跑到邻居门前,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身边跟着一双老人。
楼玉笙非常热情地问男孩:“你们从哪里搬来?我就住你们隔壁,我叫楼玉笙,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虽然看上去粉妆玉砌的,脸色却很阴沉。他看了楼玉笙一眼,转身就走。
楼玉笙奇怪地看着他,心想难道他听不懂吗,便又换了胡语问了一遍。
男孩一闪身就进了屋。
楼玉笙倒没有生气,只是摸着脑袋疑惑不解。
和男人住一起的一个老婆婆走出来,看到楼玉笙站在门口,便和蔼地问道:“小姑娘,有事吗?”
楼玉笙说:“刚才那个男孩儿是你孙子吗?我和他说话他为什么不理我啊?”
“他只是不善与人打交道罢了,并无恶意。”老婆婆微微笑道。
“那婆婆你们是从哪里搬来的呀?”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
楼玉笙继续好奇追问:“你们是从南方来的吗?我觉得你们的口音很像南方来的人呢!”不等回答便又自言自语下去,“真奇怪,南方比这里好多了,为什么要搬来住这里啊?以前从南方过来的人也都只是路过啊!”
门咔的一下被推开,那男孩冷冷地看着她:“多管闲事,你很烦。”
老婆婆走过去,轻声和他说了什么,像是安抚性的话。男孩便又转身回了屋。
老婆婆回头对楼玉笙道:“他脾气不好,你担待些。”
楼玉笙哦了一声,觉得有些怏怏。
她回去告诉母亲,胡姬便教育她道:“你话太多。哪有初次见面就追着人家问那么多问题的。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大部分中原人很看重礼仪的,你这么做会让他们觉得冒犯。”
楼玉笙道:“他长得好看,我就想和他说话。我没想到他这么敏感嘛,明明他旁边的老婆婆人就很好。”
“哦?”胡姬撑住下巴,“隔壁那小子长得很好看?我倒还没见过,有多好看?”
楼玉笙认真地想了想:“比我在这里见过的所有小孩都好看。”
胡姬夸张地哇了一声:“这么好看啊?那宝儿你可要抓紧了,千万不能被别的女孩子捷足先登。”
楼玉笙撇嘴,转头跑了。
身后的胡姬还在哈哈大笑:“宝儿,若不是我看上你爹早,下手快,如今哪还有你。”
楼玉笙回头拉了个鬼脸:“那爹还不是跑了。”
“跑了又如何?”胡姬咧嘴,“这不是留下了一个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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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玉笙仍然对隔壁的男孩儿充满了好奇心,虽然他总是一副阴阴沉沉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楼玉笙脸皮够厚,每次看到他都会热情地打招呼,有时候手里多一颗糖还会分给他一颗。
当然男孩并没有接,是他身边跟着的老婆婆或老爷爷收下的。
胡姬自然也看到了,回家后她向女儿比了个赞赏的手势:“那男孩儿长得确实好,就是脾气看起来很不好管教的样子。宝儿,你若看上他,可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楼玉笙吐了吐舌头。
“难驯的总是野马,可是,能给勇士带来成就感的,依然是野马。野马一旦被驯服,就会成为最好的伴侣。”胡姬点了点她的眉心,“阿娘看好你哟。”
楼玉笙再接再厉。
久而久之,那男孩也习惯了楼玉笙的存在,虽依旧一副冷脸少言寡语,却不在露出嫌恶她的模样。楼玉笙觉得这是一大进步。
男孩搬来的第三个月,陪伴在他身边的老婆婆因为水土不服,又得了重病去世了。
老爷爷亲手将妻子埋葬,抚着她简陋的墓碑恸哭。男孩没有哭,只站在墓前,低着头一声不吭。
楼玉笙悄悄走到他身边,朝老婆婆拜了两拜,然后轻声问男孩:“她是你阿婆吗?”
这个问题她在第一天就问了,可是谁也没正面回答过她。
楼玉笙本以为他们是祖孙关系,可是观察下来又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很奇怪。老夫妇对男孩很好,却并不宠爱,男孩也并不很亲近他们,偶尔还会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可那对老夫妇从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