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了?”朱烨诧异问。墨斛头上包着条防尘毛巾,穿着珍妮留下的洛丽塔花边女仆围裙,左手推着吸尘器,右手拿着拖布,以他独创的“边吸边拖大法”飞快地清扫着地面上amanda留下的污渍,头也不抬地道,“五分钟……小葵花给你爹拿个小毯子,让他带你去外面花园坐一会,我马上就打扫完了。”
说着,动作忽然一顿,回头,眼中浮起警惕的神色:“这位是?”
“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爷,朱墨,最近暂住在我这里。”朱烨向何昊介绍,又对墨斛道,“这是何昊何馆长,我跟你提过,上次在海里就是他救了我。”
“哦。”墨斛也不扫地了,放下吸尘器和拖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大步走过来握住了何昊的手:“幸会,何先生。”
“幸会。”何昊不轻不重晃了晃手,二人四目相对,视线相接隐隐发出闪电交接的啪啪声。敏感如朱烨,立刻感受到了大型雄性动物争夺领地时散发出的浓烈的荷尔蒙冲撞的气味。
“感谢!”墨斛虽然一身尘土,身上还穿着不伦不类的女仆围裙,但逆天的身高和正常画风下冷艳高贵的的魔尊范儿还是完全hold住了主场,狐狸眼诚恳万分地看着何昊,由衷道,“感谢你上次救了……”
朱烨十分担心他下一秒就会说出“外子”or“贱内(为什么是贱内?)”之类天雷滚滚的称呼,还好他只是很正常地说:“救了我家大佬,您真是我们朱氏的大恩人。”
好吧,话说的并不过分,但是这浓浓的家属腔是怎么回事?
何昊身为一个普通(其实并不)的人类,气场竟也不输于墨斛,淡淡一笑,漆黑如墨的眸子立刻闪出极具侵略性的锐光:“哪里话,烨少是我好朋友,分内事。”
如此剑拔弩张张力十足的场景,让朱烨瞬间有种“我是不是有点多余不如让他们在这里聊吧还挺有意思”的恍惚感。
不过怀里发出的呼噜声立刻提醒了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小葵花折腾了一宿,一窝在他怀里就睡了过去,口水流了他一胳膊,因为胸口有点窝着,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你不是还要打扫卫生吗?”朱烨警告地看着墨斛:对我的客人客气点!
“吸尘器声音很大,会吵到客人嘛。”墨斛眉峰一挑:我还不够客气吗?
“那就快点干完!”朱烨瞪他一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捏他手,你敢把他捏骨折就试试!
“噢。”墨斛撇撇嘴,松开何昊的手:你让我捏我就捏?想得美!
“我送小家伙上去睡觉,马上下来,你先坐。”朱烨温和地对何昊说,继而眯着眼睛警告了一下墨斛:“别那么辛苦,大概打扫一下就好了,后天珍妮就能回来。”别!搞!事!
墨斛立刻浮上一个春天般的微笑:“何先生请坐那边沙发,这边我马上就打扫完了。”
朱烨上楼去安顿好了儿子,给红肿的肩膀做了一点冷敷,换了件居家polo衫下来,发现墨斛已经彻底打扫完了卫生,换掉女仆围裙,穿着跟他刚才那件立领黑衬衫同款的“情侣装”,衣冠楚楚坐在何昊旁边跟他说话了。
朱烨深深觉得正常人在十二岁以后就应该不会有这种幼稚的举动了——情侣装示威什么的完全是少女情怀好吗!
“……你们先坐,我去煮咖啡。”朱烨一头黑线,也懒得解释什么,径自去吧台边磨豆子煮咖啡。十分钟后墨斛过来帮他端杯子,幸福地微笑道:“你们人类都是这样的吧?丈夫应酬客人,妻子准备茶水,亲爱的我们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人类家庭了。”
“这个家里除了你我们都很正常。”朱烨觉得跟他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将托盘重重放在他手上,“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怎么会,我最优雅了,我可是魔尊。”墨斛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端着盘子走了,很快便听见他在客厅里殷勤地说:“烨少煮咖啡很有一套,这是上次他从印尼带回来的什么顶级咖啡豆,这还是第一次开封,据说是猫屎来的,话说你喜欢猫屎吗何先生?”
“……” 朱烨:你还能更幼稚一点吗魔尊?
好在何昊比他成熟稳重得多,面不改色得呷了一口咖啡,向从吧台边走过来的朱烨举了举杯子:“很香,多谢款待。”
“朱墨喜欢说笑,希望你不要介意。”朱烨只能替不成器的老公打圆场,将一盘松饼曲奇巧克力之类的小点心放在茶几上,“快天亮了,都饿了吧,先吃点茶点,我已经让厨师去准备早饭了。”刚才他召唤了松鼠精老宋,已经吩咐他弄吃的去了。
“嗯,我们的厨子素菜做的不错。”墨斛微笑着说,“一会何先生一定要尝尝,比猫屎的味道可好多了。”
朱烨不动声色地在茶几下面狠狠踩了踩墨斛的爪子,给何昊添满咖啡杯,“再来点好吗?”
墨斛右眼下眼睑抖了抖,干笑道:“是啊不要客气,不过咖啡喝多了利尿,洗手间在那边。”
朱烨于是加重力度踩了又踩。
“谢谢。”何昊浑不在意他的挑衅,只跟朱烨道谢,四下看看,道,“没看错的话你们是在这里布置了法阵和结界来抓amanda的?”
“是。”朱烨老早就知道他对灵异的东西有研究,今晚又见他收拾降头师,知道瞒不过他的眼睛,便大方道,“朱墨是这方面的行家,就是他布置的法阵,我们今晚料到她会出现,所以提前在这边和老宅那边都做了安排,只要把她逼出来,她一定会往这两个地方跑——她对我们家似乎怨念很大。只是我还没弄清楚这是为什么。”
“这事怪我太鲁莽。”何昊歉然道,“要是留个活口,就能弄清楚了。”
“我们在这边困住她以后也审问过,不过她嘴巴很紧。”朱烨道,“你不用太抱歉,就是真抓着她也不一定能逼问出什么来。”
“不过我手里有她一些资料,说出来也许你可以推断一下。”何昊放下咖啡杯,道,“她叫amanda,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是泰国籍,有几个兄弟姊妹,但因为父母早逝,被不同的家庭领养,从小就分开了。她没结过婚,也没有儿女,最早在一家旅馆里做杂役,后来师从一位小有名气的降头师学习降头术,但一直没什么进展,直到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朱烨心中一动,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自己被绑架那一年开始的,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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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十一年前。”说到这里,何昊的神色凝重起来,从兜里掏出烟来,问朱烨:“可以吗?”
“当然。”朱烨拿过水晶烟缸放在他们之间,替他点上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一晚上没睡,即使黑咖啡也不够提神,这种时候还是烟草比较有效。
墨斛倒是神采奕奕,不过以他一炮一宿第二天还带儿子晨练外加钓鱼的生活习惯,这一切都是小意思。
“降头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门派藩篱非常严格,除非投师,外人很难摸得清楚其中的门道,所以我对技术方面的东西也了解不深。”何昊沉声说着,“十一年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契机,amanda的降头术忽然突飞猛进,短期内就超过了她的师父,一跃成为当地声望很高的降头师。她主修黑降,杀伤力很大,许多想要找对手报仇的人都找她做法,她也算艺高人胆大,居然什么案子都接,所以很快就名声鹊起,成为行内炙手可热的杀手之一。”
“普通的降头师接活都非常谨慎,因为这个东西跟我们中国的蛊术有点像,害人的同时也会伤害自己,这也是为什么降头师大多很年轻就会横死的原因。但amanda好像并不担心这个,一直很频繁地作案。”何昊抽着烟,眉峰微微皱起,“大概五六年前,我们在边境上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具体细节我不能透露,大概的讲就是保护一名非常重要的人质越境。那次我们出动了一个小队的精英,结果在过境的时候遭到狙击,死了一半的人手。后来我和两个队友带着人质到达目的地,谁知道人质早就被她下过降头,一到指定时间就发作,活活咬死了我的两个队友,还有接应我们的人,然后他自己也死了。”
他说得非常简单,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但朱烨却听得惊心动魄,深山老林,两国边境,所有人都死了,任务失败,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身处那种境地,一定非常痛苦绝望。
“不瞒你说,我少年时期学过一些道术,但后来因为参军,并没有跟随师父一起练下去。好在我随身一直戴着师父留给我的一件法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次我才逃过一劫,没有被下了降的人质弄死。”何昊神色有些黯然,抽完一根烟又点上一根,道,“你无法想象,当时的场面极其惨烈,所有人都死了,而且死得……算了,不说也罢。总之后来我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才慢慢恢复过来,一年后就退役了。”
“节哀。”朱烨淡淡说,虽然混黑道也是刀口舔血的行当,但他们朱家半明半暗,他又是太子,还从没经历过什么特别血腥的事情,想想何昊作为军人曾经面对的一切,心中不禁有些同情,也十分佩服。
“没什么,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何昊摇头,道,“虽然我退役了,但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这件事,进入博物馆以后我一直和一些……一些特殊的人有来往,慢慢收集关于amanda的资料,寻找克制黑降头的办法。后来amanda 又做过一些案子,我也赶去过现场,和她交过几次手,但都没有成功。一年多年她忽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我还以为她被什么人杀死了,直到半年前,才听说她又在海城出现,因此趁着接手你那批文物过来看看。”
“哦,那次一起吃饭,也没听你提起过这个。”朱烨说。
“这件事很危险,当然不能让你卷入。那次只是纯粹感谢你留下那批文物,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何昊笑了笑,眼神温暖,“在海里救了你那次,感觉你身上有些阴寒,还以为她对你下手,你也知道,你们朱家在道上名声太大,难免遇上仇家。不过之后你去了链岛,听说唐老太爷是一流的山地巫师,我也就放心了——amanda那些伎俩,肯定瞒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墨斛听他说“一流巫师”云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活动了一下被朱烨踩扁的脚趾头,道,“你们先坐,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用,老宋那儿我已经嘱咐好了。”朱烨绝对不会让他再干出什么下巴豆吐口水之类幼稚的小把戏,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微笑,“你忙了一晚上,还是多歇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