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我眼皮霍的一跳,脑中念头翻转,《义山公录·邪篇·南洋章》载:“暹罗、爪哇、婆罗洲、马六甲等南洋诸地,其民本源自粤、滇,其玄学亦源自中华,然又合同天竺诸术,自成格局,袭下降、蛊、痋三术,此三术邪厉恶毒,害人无算,尤以痋最为诡谲异常……”
也就是说现如今的泰国、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有许多人都是来自古代中国两广、云南等地的,他们带去了中华的文化,也带去了中华的玄学,玄门五脉中的山术在东南亚广泛传播,然后又融合了印度以及东南亚本土的宗教,结合而成一门有别于中国山术的新巫术,又因为这些巫术诡异恶毒,害人不浅,所以中国术界称之为“南洋邪术”。
南洋邪术分为三大块,分别是降头、蛊毒和痋术。
降头和蛊毒在中华流传较广,也为术界熟知,但是痋术却很少在中土露面,因此玄门五脉中,山术高手或者还知道痋之存在,医门、命门、相门、卜门中则鲜有人知。
所谓痋,乃是以邪虫充当邪术的媒介,邪虫大者可如人身,小者仿佛针尖,微者肉眼几不可见,少则形单影只,多则成千上万,显则可视全貌,隐则难窥一斑,端的是厉害非常,诡异无比!
第457章 痋术源起
我自幼多涉猎经史,在古典籍中也曾见过考古者对“痋术”的记载。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多被中原列国视为蛮夷之地,其地巫风盛行,各种异术广为流传,公元前两百七十九年,楚顷襄王熊横派大将庄硚率军拓土西南,庄硚由黔中向西南进发,攻至滇池,平定古滇族,为楚国开拓疆域千余里,但是在庄硚准备引军回归楚地的时候,秦国夺取了楚巴、黔中郡,断了庄硚的归路,庄硚回不去,就索性留在了滇池,移风易俗,自称滇王,建立滇国。
滇国从战国一直绵延至东汉时期,前后有五百余年,其疆域大部分就在今天的云贵两省。
由于庄硚带来的楚军是外来族,所以滇国建立初期,当地土著居民并不完全真心臣服,反抗时有发生,而且古滇族族人也懂得众多巫术,并时常以此来残害滇国政权,庄硚的统治并不稳固,于是庄硚便命随军的大巫师收徒传道,专门以楚地巫术对抗古滇族巫术,两相较量中,楚巫占据上风,古滇族巫术渐渐衰败,但是楚巫也吸收了古滇族巫术的精华,并由此独创了一门新巫术,把一种特殊的虫子弄到人的尸体中,以尸体的阴气、秽气、怨气、戾气养虫,待到虫成之时,只要有人接触到那尸体,哪怕是看上去一眼,都有可能中术而死,杀伤力和传染性都像极了瘟疫!
这种虫被滇国巫师命名为“痋虫”,其术也被称作“痋术”,而且又被算作是诅咒术的一种,人称虫咒,或尸咒。
自庄硚以下,历代滇王便是以痋术控制臣民,但凡有不服从统治者,必受痋术之苦,轻则一人独死,重则举族灭绝!滇国由此绵延五百余年!
到后来,滇国臣服于东汉王朝,政权覆灭,但是那些掌握痋术的巫师们并没有死绝,只是在中原王朝儒释道并行的正统术界人士眼中,痋术是害人的邪术,是恶毒的诅咒,是旁门左道,绝不可以再行流传,以免贻害世间,因此这些巫师们为了明哲自保,便纷纷选择了隐匿沉默,痋术也很少再出现在世上了。
千百年后的明、清时期,云贵之地的华人陆陆续续下南洋,其中便有一部分人是滇国时期巫师的后裔,他们掌握着众多痋术的秘密,并且将这些秘密带到了南洋,那里没有名门正派的约束,没有道统,只是以术为尊,痋术便再次抬头,并跻身于南洋三大邪术之列,甚至是三大邪术中最为神秘,最为厉害的一种!
自打青冢生说出那个“痋”字之后,曾子仲先反应过来,然后是张熙岳,我心中知道底细,自不必明说,蒋梦白、蒋梦玄两兄弟茫然不解,老舅和木赐也是渐渐醒悟,刹那间都已经是脸色发白。
“痋术?”老舅少有的不再嬉闹,敛容道:“痋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东木先生,你确定?”
青冢生叹息一声,道:“痋术古来多引发瘟疫,我是医生,又号鬼医,一生之中不知道与尸体打了多少交道,其中并不乏因为瘟疫而死的人……你们以为痋术从滇国灭亡之时就在中华消失了,只是近年来出现在南洋而已,其实是错了!痋术在中华一直都没有完全绝灭,甚至有不少瘟疫都是由于此术引起的!熙岳,你是医门泰斗,你们家族志中不会没有有关痋术的记载吧?”
“东木前辈说的一点没有错。”张熙岳道:“确有记载。”
青冢生看着我道:“元方,我先前跟你说过,你太爷爷陈天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因此要对你衔环相报,这不是妄言,更非虚言。我对你说过我是因为解剖尸体过多,阴晦之气深入骨髓,导致自身阴阳不调,五行紊乱,以至于差点身亡……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我是在解剖什么尸体时遭遇的大难。”
我吃惊道:“难道是中了痋术的尸体?”
“不错。”青冢生点了点头,道:“昔年,我就是在观摩一具因瘟疫而死的尸体时遭的大难,根本还没有解剖,就遭了毒手!当时我用镜子照见自己的脸色发绿,五官扭曲,口鼻之中呼出来的气息乃是暗红色,我还以为自己是中了瘟毒,立即将自己身上所备的专门诊治瘟毒的药尽数服用,结果仍然不治,迅即便昏厥过去……直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死,而陈天默就在我跟前,他告诉我说,我中的是痋术,而不是感染瘟疫……我想你们陈家《义山公录》中一定有有关痋术的记载。”
我道:“确实有记载……不对!”我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凛然道:“东木先生,你刚才说你中痋术的时候脸色发绿?五官扭曲?然后很快就不省人事?”
“是啊。”青冢生道:“怎么?莫非你也见过中痋术的人?”
“坏了!”梦白表哥大叫一声,与我四目相对,脸色骤变。
众人不解,纷纷侧目,我沉声道:“望山高三十年前曾出过一场大变故,望月的生母死后,全村的人也几乎死绝,死者临死前的症状便是脸色骤然发绿,五官扭曲,然后迅速不省人事。我之前还以为是瘟疫,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什么!”青冢生大吃一惊,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黄枭,又目视木赐,道:“木先生,这黄枭是飞往哪里的?”
木赐也已经惊得有些发愣,听见青冢生问他话,只呐呐说道:“去找木仙、木秀的……”
梦白表哥大声道:“木仙她们就是去望山高的!”
“啊?”木赐回过神来似的,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厉声道:“就是木仙、木秀去的那个村子有过痋术袭击?”
“似乎是。”
“你,你!嗐!”木赐嘴唇都哆嗦起来,语无伦次,却说不出话来,一咬牙,松开了手,看了一眼青冢生手里的黄枭,扭头就走。
梦白表哥大叫道:“木先生,你不知道怎么去的!”
木赐一愣,又回过头来看我们,我道:“走,原路返回,再继续绕弯!”
老爸伸手抓住我的肩膀,略一提,便将我搭在他背上,道:“引路!”
我当即指引如何奔走,老爸闷声只顾腾挪行进,青冢生拿着黄枭,不离我父子左右,其后便是曾子仲背着孪偶与张熙岳并肩同行,再然后是老舅和木赐,走在最后的自然是梦白、梦玄哥俩。
木赐是拼了命地赶,可惜功力远远逊于老爸和青冢生,也大不及曾子仲、张熙岳,步伐根本就跟不上去,即便这样,老爸还是多背了一个人,青冢生刻意放缓了些速度,所以木赐再着急也只是徒增无奈而已。
雪主、玄鸽也重新飞上天际,遵从老舅、梦玄的指示,四处巡视,以期找到灰枭,找到木仙、望月他们的踪迹。
我晓得痋术的厉害,心中自然是焦急万分,但是隐隐之中,又有一丝安定,似乎是因为我知道江灵已经去了那里。
有江灵在,还有什么邪祟可以横行?
但是一念及此,我心中又升起另一种不安,如果江灵频繁使用自己那被诅咒出来的力量,究竟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至此,我心中是骤然不安,又突然平静,然后又猛然揪住,反反复复,莫可名状,真是煎熬到了极点!
只有老爸喊我指路的时候,我才能稍稍从烦躁中清醒片刻。
青冢生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在一旁道:“元方,不要过于忧虑,你太爷爷能把我救过来,那就说明痋术并非无解。”
我愣了一下,道:“《义山公录》上虽然记载的有痋术,但是却好像并没有记载痋术的破解之法。”
青冢生微微一笑,道:“破解之法其实不难,万邪避正,痋术的关键点在于痋虫,只要杀了痋虫,痋术便冰消瓦解。所以破解之法便是找痋虫。”
“可是……”青冢生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曾子仲喘了口气,接了一句话道:“可是痋虫并不好找啊,这才是痋术最邪门的地方,你明明知道痋虫在害人,却不知道它在哪里,杀人于无形,就像是诅咒一样!”
“有元方在,就不怕找不到。”张熙岳也接上话头,道:“子仲兄,你忘了法眼相邪。”
“哦,对对!”曾子仲大喜道:“元方被农皇子暗算,夜眼、慧眼、灵眼三大目法俱失,只有法眼得自阴阳地犼,不因体内极气而存,所以还能发挥效力,这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