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上车吧。”玉蝉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但这天寒地冻的,苏府的马车也准备离开码头了,站在这里有何意义?李清芬也自知有些失态,在玉蝉玉坠的搀扶下等上了马车,斜靠在马车厢里,闭上了眼睛。
不说李清芬惆怅哀怨,却说苏三老爷一大家子坐着马车经过京城繁华的大街往御前街而去,葱翠刚挑开一点点软帘想往外面看,一阵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末子飞了进来,扑到脸上,有点凉。
“葱翠,把软帘放下来,以后肯定会有机会出来逛大街的。”润璃端坐在马车里,淡淡的说。想着今日第一次见苏府诸人,不能穿得过于寒酸,所以素日不是很注重打扮的她特地选了一套浅绿色绣千字纹的对襟云锦棉袄,下面一条松花绿六幅湘水裙,镶着狐狸毛的暖手笼,把双手都笼在里头,暖和无比。
马车辘辘,也不知道穿过多少街道,总算是到了御前街的苏府。
御前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能在这里筑府的,一般都是品级特别高的官员。润璃下了车看了看苏府的大门,果然气派。
比起杭州的家,苏府的大门至少阔了一尺有余,据说大周的门户大小都有严格的规矩,什么品阶用什么尺寸,这可能也是“高门大户”的由来吧。门口倒是没放石狮子,可大门全是一色朱红的清漆油成,有金色的梅花钉,虎头扣环,看上去就威武无比。
此时大门外站着几个管家模样的人,并着几个管事妈妈正在门口候着,看见马车上下来人,都欢喜无比的涌了上来:“哟,三爷可算是回来了!”
“三爷,老太爷吩咐您回来先带着少爷去外院,他在那里等你。”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管家走向苏三老爷:“三夫人带着小姐们先去庆瑞堂,老太太在那里可等了很久呢。”
润璃在一旁听得点头,原来到了京城这边,太太变成了夫人,管姑娘叫小姐了,这南北方言还是不同的。
“丁管家,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苏三老爷接过苏三太太递过来的哆罗呢披风,一边披上一边招呼着苏润璘跟上。
“哪会没变化呢,老咯!”那丁管家恭恭敬敬的回了个礼,直起身来看见苏润璘,不胜欢喜:
“这是小少爷吧?长得可真俊,和三爷你当年一个样儿!”又疑惑的看了看旁边的许仁知:“这位是……”
“这是三夫人娘家的侄子,这次一起随我们上京来的。他乃是乡试解元,等着参加明年春闱。”苏三老爷一点也没有轻视许仁知的意思,很正式的给丁管家介绍了下。
果然,丁管家眼中那抹轻视之色已经收起,很谦恭的向许仁知行了个礼:“许少爷好,请随我来罢!”
润璃看丁管家脸上表情变化就像翻书般快,不禁感叹这人捧高踩低的功夫真是做得足足的,连这管家都如此,看起来苏府内宅真真是一滩浑水!
嫣红把那件大红羽纱云锦缎的披风帮润璃披上,带上那围兜帽儿,一圈白绒绒的狐狸毛把润璃巴掌大的小脸又缩了一圈,更显得双眼亮莹莹的,波光滟潋。
“太太,你快看,我们家姑娘披这件披风,可不就是那画里面的仙女?”吴妈妈看润璃穿得精致,不由抚掌笑了起来。
那几个前来迎接的管事妈妈听到吴妈妈的声音,回头一看,也不禁赞了一声:“小姐果然好颜色!”
苏三太太听着自是得意,唇角弯弯。
身后的苏润珉和苏润珏由丫鬟们搀着站在那里,心里充满了愤懑:为什么她苏润璃穿着这么贵重打眼的披风?而她们俩穿的缂丝镶银鼠毛披风虽都是今冬新做的,可那颜色却是石青色印暗纹小梅花,瞧着都灰不溜秋的,一点都不如苏润璃那件抢眼!苏润珉那只比大姨娘的嘴唇薄上两分的嘴唇愤怒的颤抖起来,而苏润珏却心里全是嫉妒的火焰,热热的一把火在心里烧着,没地方消停了去。
几个管事妈妈迎着众人一路儿走进了苏府的大门,润璃双脚刚跨过那道门槛,眼前突然一亮。
这京城的建筑结构,和江南的截然不同。江南建筑讲究精致,如在三寸桃核上雕花,务必求得分分精美,屋宇飞檐,亭台楼阁,没有一处不是别具匠心的设计;而现在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大气,虽不精致,但让人感觉豁然开朗。
这和前世的四合院有点类似,一排排方方正正的屋子围成一个院子,一条青石雕花的路从中央一直铺了进去,两边都是成排的树木盆景,没有假山,没有太湖石,只是一眼望下去,似乎看不到边的重重大门——这就是所谓的大宅门?
几个管事妈妈引着苏三太太一干人等进了庆瑞堂,门口候着的丫鬟看见一群人走进院子,早已很有眼色的打起了云锦弹墨嵌金丝的门帘子,嘴里热络的说着:“哟,总算是来了,老太太可从一清早就望起,已经盼了大半天了呢!三夫人要是还不来,怕是老太太会想着亲自去码头上接人了!”
苏三太太朝那丫鬟淡淡一笑:“老太太这份心儿我可领了,怎敢劳动她老人家这般操心着!”旋即又朝身边一个管事妈妈笑了下:“离京九年了,老太太面前的大丫鬟都换人了!你当年也是老太太面前得脸的,果然现在受了重用!”
那管事妈妈笑着说:“三夫人厚赞了,还不是老太太的恩典!现在当家的是田庄管事,我就管着府上的四时衣裳的添减,也算不得重用。”看了看门帘边的丫鬟,眉眼间暗了几分:“新人用着总比旧人好!现在老太太对她们可相信着呢,这个瑞云,确是老太太身边头一个得脸的,有什么好事情,都给她抢着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