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宗辞还以为清虚子是修炼有异,生了魔障。
现在想来,若是普普通通的魔障,又怎么可能显现出一双已然红到极致的不详血眸。若是清虚子依旧还是如同千年前那样,坚持认为宗辞入了魔,又怎么可能生起包庇之心。
想必......早在那时,清虚子就已经被魔念锈蚀了心智,只差临门一脚。
甚至再往深处想,自他重生后,清虚子便同他记忆中那个师尊大相径庭,相去甚远。
也许祸根,早早地便埋下了。
发现自己全无睡意后,白衣少年干脆睁开眼睛,撑着头,定定地看向外边日上三竿的白昼天色。
旁人不知,宗辞却是知晓的。
若是在成仙之前入魔,只要魔念未曾侵染识海,都能够在仙体和入魔间切换。
可若是在成仙之前入了魔,那便......再也无缘仙途。
好歹曾经也是对方的徒弟,宗辞自然知晓清虚子对于成仙究竟有多么渴求。
换句话说,只要是修道者,都没有不想要得道成仙的。清虚子修道数千年,日日夜夜在主峰上参悟天机,修得无情大道。在渡劫期将近卡了千年之久,一筹莫展。
如今,却是数千年的辛苦付诸东流,毁之一炬。甚至......还落得一个如此不堪的田地。
想起清虚子对入魔之人痛恨的程度,再想起整个修真界该如何评价这位曾经的道门魁首时,就连宗辞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说师徒情谊已尽,但到底改变不了清虚子对凌云有恩的事实。
即便再无干系,也好歹希望一切安好顺遂。
现在看来,老天也许自有安排。
想着想着,宗辞竟然又感受到了涌漫而来的睡意。
而今偶然听闻,只叹命运果真无常。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将那点最后的想法放下,任由自己沉入黑甜中去。
睡着的时候是日上三竿,醒来后自然是日暮西沉。
不知不觉间,竟然整整过了一天。
少年从床榻上爬起,穿好放在一旁摆放整齐的衣物,抬眸看到不远处香炉燃起了丝丝缕缕的青烟。
在他睡觉前,桌面上是空无一物的。想必也是有人在他睡熟的时候进来,轻轻将香炉放置,又蹑手蹑脚地出去,过程中没有打扰到沉眠的少年半分,也没有多提醒一句时辰已晚。
想到这点后,宗辞连忙急匆匆地穿戴完毕,推开门走了出去。
庭院里,天机门主依旧端坐在轮椅上,肩上多披了一件滚着金丝红边的鹤氅,样式颇有些眼熟,正是上次灯元节时穿戴的那件。
“抱歉,久等了。”
少年匆匆走了过去,站定在男人身前,神色微赧。
“无碍,阿辞休息够了便好。”
千越兮弯了弯嘴角,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扣在了宗辞的身后,“失礼了。”
白衣少年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颤,极高的战斗素养使他下意识便想要挥手,却又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住,只得僵硬着感受着被奇楠香气环绕的奇异感官。
直到腰间上衣带被人重新整整齐齐地系好后,宗辞才反应了过来。
正月十五上元节,按照楚地的习俗,从头到脚总要有一个地方是要沾点红色的。
千越兮将他身上之前那条衣带抽走,转而换了一条红白相交的,如今催动着轮椅后退两步,满意的点点头。
“有劳,这样看起来倒是喜庆多了。”
宗辞也笑道,接过天一手上的红灯笼,慢慢在天机门小童的随行下,离开庭院,走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上次是修真者的灯元节,这次是凡界的上元节,两者好巧不巧都同灯有关,其寓意和风俗习惯却是相去甚远。
灯元节是修真者们祈福的节日,带着些祈愿的意味。而上元节却是喜庆闹元宵。前者安静后者闹,再加之上元节又有赏花灯猜灯谜等固定活动,更是别有一番生趣。
他们相伴而行,没入人流里,带着一股旁人无法插足的无言默契。
来来往往的凡人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分开,自然而然地走到道路两边。偶尔有人抬头窥见片刻,只得觉得两位公子气度非凡,贵气凌人,一看便知并非等闲之人,反倒更像是天上的一对神仙眷侣。
这刺眼的一幕,好巧不巧,落入了另一个人猩红的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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