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心不在焉的,还在跟致秀私聊悄悄话,“还文不文新花儿了?”他说太多了,都看花眼了。”“上回文的那俩词,那么好看,他什么反应?”“反应就是特感动么,别问,能不问这么隐私的吗。”
庄啸冷不丁地问毛姑娘,你们严总抽烟么?喝酒么?
众人饭罢起身离席时,庄啸问酒楼的领班,开口要拿一瓶这饭馆里最好的酒。
一大瓶包装很上档次的红酒,端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个大炮筒子。庄啸特意转头悄悄问裴先生:“我也不懂,你看这瓶成么?”
裴琰那时相当诧异,你要干吗啊?你自己又不喝酒,这酒可不便宜。
这瓶真不便宜,庄啸很少这样舍得下本,砸奢侈品,眼都没眨一下。
对方不是“老粉丝”来求签名的么。
他拿出签字笔,就在瓶身贴的纸质标签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以及落款日期,连同写了手机号码的便签纸,一同交给毛姑娘。
还觉着不放心,在便签纸上又补上自家经纪人的号码,生怕对方联络不到,一并递交毛姑娘代为奉上。
裴琰是没想到庄啸这么会来事儿,特惊讶。
庄啸从前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干出这种逢迎巴结谁的事,主动给人家大老板献上一手,这“签名”签得绝对够殷勤,够意思了。
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眼中,还以为他这是准备改换门庭、卖身求荣了。
也是被逼到这份上。卖身还不至于,卖个脸卖个肾之类,还能招架得住。有些焦头烂额的事他不愿跟裴琰讨论,哪壶不开就别提哪壶了,但两人心里都有数,死扛着硬到底没有好处,四处求神拜佛就是要关键时刻能伸能屈。
琰琰年轻气盛,肯定是不屈不挠宁折不弯的。所以,这种厚着脸皮能伸能屈的事,就由自己来做吧。
……
数日之后,团队再赴天津,这次是去考察和协商剧组补拍镜头所需的外景场地。
钱永远不够花,合适又便宜的外景也是难找。
他们去到的是天津北站。
这火车站也很有历史年头,是自清末修建起来的,民国时期各位大总统与政界要员都曾经往来于这座车站的站台车厢之间。最近两年,车站减少了客运业务,基本不走车了。铁轨上还停放着一列已经退役的老式火车,站台天桥仍然保持着百年来不加雕琢的古朴原色,顶檐淅淅沥沥地挂下一层雨帘……这个地方,现在就快要搞成专门的外景地,准备开辟影视基地了。
裴琰是跟随制片、导演一起过来,风尘仆仆亲力亲为,把车站、天桥、铁轨和车厢每一处都走遍,摸遍。
“这一段轨道就可以,画面就用这里,到时后期加特效制作,把成都平原的背景贴回来就成么。”
“就是要拍白鹤跳车,他在这里跳车,火车随后就进站,车顶上正好有一座天桥。”
“那就考虑小修分镜头本,加几个天桥的镜头。”裴琰在站台上用肢体语言不断比划,“列车从这里开进站,我跟庄啸就从车顶爬上天桥,高度差不多,可以上去……然后日本兵一小队冲出来,随后我们俩从这里攀上栏杆,走走走,打枪交火,爬上对面的医院大楼,那正好也是一座民国的老建筑!最后庄团长负伤坠楼被俘,坠落这里,就是这个地点,假若要来个全景,镜头一摇‘唰’得从这里上去……
“这样ok吗?导演也ok?……
“这个场景是我们需要的场景吗?”
说太多话了,他嗓子已经哑了。
一声不响地,旁边有人递过一瓶水。
裴琰看都没看拿过来就拧,发现瓶盖已经被人很贴心地拧开了。他仰脖喝光一瓶水,气都没换。
喝完递回身后,庄啸接过去:“你也不看清楚给你什么水,你就喝?”
裴琰一摆头,你给的水,什么水都喝。嗓子累,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眉毛附近又长了一颗大红包,还偏偏长在眉头、靠近眉心的位置,让他像个俊俏的和尚,眉心浮现一颗红痣。
庄啸用手指轻碰那个大包,一指就把裴琰戳疼了。他皱眉头。着急上火么,脸上的大疖子可疼了,牙龈都肿了。
昨晚上他想骑庄啸,把脸埋在对方肩窝里,像一头狼狗一样撕咬对方胸膛和肩膀。
庄啸没让他骑,但也没拦着他撒疯咬人,胸口被咬出一片狼啃似的痕迹……
就是这一天,恰好这个时候,庄啸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连忙说:“您是严先生?对,我是庄啸。
“我们现在就在天津北站。您离这儿近吗?我可以过去找您。
“好,我们等着!”
……
那天也是巧了,一行人在小风细雨的车站内,来来回回走过几趟,一直都是下着雨的。天空一片阴霾,笼着躁郁的人心,压得心口喘不过气。
然而,就在对面那人走来的时候,雨遽然就停住了,停在遥遥相望的视线里,停在匆匆赶来的脚步间……
穿西装的人从楼梯下来,大步流星冲上站台,沿着铁轨站台就往这方向走来,四处寻么。庄啸也在寻么找人。一抬眼,视线就对上,双方隔着铁轨扬起个手,隔着老远打个招呼。
天顶有一片耀眼的光芒突破云层,浅浅的金色洒在铁轨上。一道虹透过水汽初露端倪,现出明媚动人的面目。
天竟然就这样放晴了。
双方都不必自报家门,一眼看见对方就知道是了。
来人其实走错了通道,下错了楼梯,已经下到对面那个站台上去。庄啸赶紧打手势招呼:这边,这边,你绕过来。
这人抬头一看那老长的楼梯,刚才就从楼梯上刚下来的嘛,爬楼梯多他妈累啊!这人对庄啸豪气地一挥手,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随后一步跃出,跳下站台。
啊?
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