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寥寥花灯顺水飘来,纸作的艳丽花叶上有秀丽的笔迹,写着情窦初开的姑娘们对未来美好恋情的向往。
看着那些字句,情殇便不禁想,每日每夜,有这么多虔诚的女子为求一段好姻缘,在月老庙中磕头烧香,可天上的月老又能听到她们多少话?就算听到了,又能成全她们其中几人?
“月灵,你可知情爱为何物?”
流素靠着船栏幽然开口,眸光却没有看向她。眼中清明,神色却淡得很,好似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可方才,他不是明明说了这情爱是叫人痴狂疯癫的东西么?
情殇当然不知道情爱于月灵而言究竟为何物,但她自己倒是有些明白。
学习鬼魅之术,分两个部分。一是弑心的鬼术,二是魅心的迷术。她先去的妖界,学的自然是后者,这一学便是匆匆五十年。而后的五十年,她便去了冥界,在叶念手下做事,刚巧碰到璎珞和琉璃第一世离魂转世,便用叶念教的鬼术吸了她们俩儿身上残留的月灵之气。
叶念说:“你法术平平,照你这么个吸法,只怕她们转生百次也不足以将所有的月灵之气都吸干净,还是多找旁人练练手吧。”
叶念这么说,她也就信了这话,也便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了情爱为何物。
那时,她便坐在孟婆身旁,逢鬼便问:“你的灵魂中可有想要舍弃的东西?你若愿弃,我便将之带走。”
刚开始,没一个理她的,她便干坐了整整三十年,后来,约莫到了商朝末年,一个尚且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找到她,说愿意将自己灵魂中的善念交给情殇。
“为何想要舍弃善念?难道下辈子,你欲为祸人间?”
情殇不解,小姑娘却痴痴的笑:“我爱他,信他,带他回家。他却欺我、瞒我,害我全家……到死我都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只盼自己来生来世做个无情人,不再爱上谁,谁也骗不了我了……”
情殇后来当真吞了她魂魄中的善念,没想这小姑娘转世,果真做了一回无情无义的男子,倒累得别的姑娘为之牵肠挂肚,黯然神伤。
后来,情殇又遇到了许许多多的鬼魂,吞过它们的贪恋、情爱……七情六欲,几乎都被她吞了个遍,法力增进了不少,看到那些鬼魂残留的记忆也不少,对于感情的事……也就渐渐懂了……
“苦的。”
“什么?”
“情爱,是苦的。”
回忆的画面被碾碎,情殇看向流素,回答出他方才的问题。
吞噬过那么多灵魂,唯独只记得一个苦字,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心头涩得发慌。
“苦的吗?”
流素反复呢喃着她方才说的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细口酒壶。
那壶中的酒好似永远饮不尽似的,船家又摆上两个酒杯,四盘小菜,情殇便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中同他对饮。
一杯接一杯,也不知解的是谁的忧愁。
后来,小船便不知不觉靠了岸,<
☆、第1036章 梦魇【9】
流素倒没下船,只是递上几个铜板,买了几盏花灯,给了情殇两个,自己留了两个,便蘸了墨汁一笔一画慎重的在花叶上写着自己的心愿。
“就当一个念想。”
他缓缓说着,情殇有些不明白,人界的花灯不是用来寄托相思的么?给了她,却要她写什么呢?
哦,对了,人界女子祈福时,倒有句话是常说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可这日子,怕是到不了白首那天了……
见她失神迟迟不落笔,流素便好奇的问:“你没有什么心愿吗?”
有的。
无论是她,还是月灵,怕是到了这个时候都是有心愿的,只是……
“既然决定一死了之,心愿于我而言,又有何重要的呢?”
说着,她便将两盏空白的花灯送出水面,食指轻轻一点,便点燃了烛芯,虽未写上心愿,但那花灯燃着倒也十分艳丽。情殇缓缓看过去,眼角带着笑,但一切都掩在面具之下,她看着水纹上自己的脸,盯着流素为她变的蝴蝶面具,哪怕配上一身赤黑的衣,也显得活泼艳丽了几分。
就在情殇失神之际,流素突然倾身靠近,曲起手指弹了弹她的额角。
如此亲昵的动作着实令情殇一惊,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却忘了船舷低得很,险些掉下去还浑然不觉。幸得流素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情殇才扶住船栏稳住身形,眼前的风姿卓越的男子却是笑,眸光温温和和的:“我只是怪你浪费我的银子,你何必躲我躲得这般远?”
船是他要坐的,花灯也是他要买的,怎么就成了她浪费银子呢?
情殇闷着声不说话,伸手隔着面具揉了揉额头,突然觉得今天流素颇有些不正常,可想想这是在梦里,也许流素心里想对月灵做这些亲昵的事呢?情殇便没过多怀疑,只是伸手将流素的衣袖缓缓挥了过去。
“你若真稀罕那几个银子,我赔了你便是。”
“我若稀罕你,你可会将自己赔给我?”
他调笑着说着,一番话却说得情殇羞红了脸。
流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怎会在梦中如此轻浮?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平日里隐藏太深?
失神之际,流素已缓缓收了笑意,温热的手掌再次落在情殇发丝上,轻轻拂过:“日后,莫再说那些叫人伤感的话了。”
情殇只觉一口闷气压在胸口,苦的有些说不出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