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京华子午 樱桃糕 2411 字 17天前

陈三还不好意思接,但也知道这些贵人们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陈三赔笑:“她们姐俩不懂事,我也老糊涂了,只以为出了事,给贵人们添了这么大麻烦。既然知道她们没事儿,我就放心了。这俩孩子啊……这回真是多谢贵人们了。”

饶是周祈再心硬,也不好说出这里面怕是有蹊跷的话来,只点点头。

谢庸崔熠也没说什么,陈三看一眼张五家大门,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不是自己该问的,便再谢了谢庸周祈等,便告退离开。

周祈道:“因你之前报过案,这信我们要留在官府归档。”

陈三不懂这个,只道“全听贵人们的。”

陈三蹒跚着步子往回走,心里琢磨着,之前还不愿跟钱家退亲,如今得腆着脸去人家门上赔礼,幸好从前收的彩礼还在。

刚知道女儿们没事时,陈三只满心欢喜,如今则想起这些善后的事,心里也免不得抱怨两句,大娘一向懂事,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陈三又安慰自己,好在她们没事。一时又想,或许过两年,这事放一放,她们会回来看看自己。

看着陈三略佝偻的背影,周祈又有些难过起来。她微微叹口气,看谢庸:“怎么样?”

“这字——”谢庸皱着眉,说了半句又停住。

崔熠道:“比我写得好,比阿周写得也好。这代笔的估计是个落第士子,时运不济,才没考上的。”

“也可能就是陈氏姊妹‘看中’的那个男人写的呢?”周祈说出自己的猜测。

崔熠点头,“极可能。”

“我们之前推测拐走常玉娘的可能是个相貌清隽、风姿秀雅的士子,如今这写信的又是个颇读过几年书的人写的,这事啊……”周祈摇摇头。

崔熠看谢庸和周祈,“所以这事又拐回了我们之前的推测上,诱拐,且可能是同一伙人甚至同一人所为。”

崔熠突然若有所悟,回头看一眼张五家大门:“那猥琐老鬼奴关于什么马车、三个人影的说辞兴许是真的?”

周祈没参与审张五,故而不知道,崔熠便把张五的供词告诉她。

“诱拐……”周祈摸出从常玉娘枕头中翻出的牡丹锞子,“你们不觉得他们这本钱下得有点太重了吗?”

谢庸从那信纸上抬起头来看她。

周祈给他们算账,“一个普通的婢子,在奴市不会超过五千钱。那风月场中,固然有身价钱几十万甚至百万的,但那要么是绝色,要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来得,且要是有些名气的。新卖去的普通女子,应该不会比一个婢子贵多少。”

“这里面常玉娘或许还能多卖两个钱,陈氏姊妹……” 周祈不愿说得太不厚道,便停住了嘴。从陈三的长相,还有宋老妪的话、钱三郎的态度,可以推测陈氏姊妹当长相平常。

“最关键,他们没有必要啊。若是怕官府追查,只留信便是,用两千钱压信——这也未免太大手大脚了吧?他们费这么大劲儿拐个人,才赚多少?”

“自然,我这说的只是他们诱拐图财的情况。”周祈捏捏手里的牡丹锞子,“我觉得,这里面定还有旁的事。”

崔熠又揉起下巴,谢庸微点头,又把目光放在那封信上,并闻了闻。

暗室门最下的孔洞打开,一只胳膊伸进来,放下一盘黍米饼,并一罐薄粥,然后便“哐”地又把孔洞的小盖子合上了。

阿芳摸索着走过去,拿了吃食,轻声招呼常玉娘:“常小娘子,你也吃一些吧。”

常玉娘不说话。

阿幸轻哼一声。

“已经这般地步,他们要怎么摆布我们摆布不了?何必在这吃食里动手脚?吃一些吧,不然你撑不住。”阿芳劝道。

过了片刻,常玉娘终于动了。

第40章 诡异的字

到午正时分, 衙差们把张五家的院子并屋里地面都刨了一遍, 没有发现更多的尸骨。

谢庸、崔熠、周祈也把坊内南北主路及到常家陈家几条小曲沿途住户都探问了一遍,有一户苗姓人家见过常玉娘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看灯,另有一个姓庞的妇人说在小曲头儿上见过一辆黑篷马车,却未注意赶车的是什么人。

京兆专门运尸骨的车马也到了,几人便把嫌犯张五、两具骸骨和那一柜子女子衣服都带回了京兆府。

郑府尹一脸的晦气,大正月的,就起出两具骸骨来, 今年看来是不易过了。郑府尹又觉得有点冤,这凶案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哪一任府尹的时候犯下的,如今却要算在自己这里, 真是……郑府尹突然想起周祈说过的“猫吃肉,狗挨揍”来, 这话虽粗鲁了些,却也精到。

这惹事的上元节啊!郑府尹看一眼拉骸骨的车, 对谢庸道:“年年上元节都出事, 某是真想上书圣人,奏请停了这三日不禁夜。”

周祈和崔熠在后面彼此丢个眼色,老郑又说便宜话儿……

谢庸却神色认真地道:“上元三日看灯是民间长久以来的习俗,放夜是本朝定鼎就有的德政,郑公固然为京城稳定、百姓安危着想,这奏表却恐怕难批。”

郑府尹顺着梯子走了下来,摇头叹息道:“谁说不是呢。”

周祈看谢少卿又戴上了善解人意好脾气的面具,不由得心里一哂, 又觉得奇怪,同样都是旁司同僚,何以谢少卿对自己就总是不假辞色?也不是熟了才“熟不拘礼”的,而是从一开始便如此。周祈突然想起在东市的“一开始”……也罢,谢少卿这样的长相,其实冷着脸比“善解人意”的时候还更好看些。

“不瞒郑公,下官这几日也在想上元治安之事。”谢庸道,“固然停不了这三日不禁夜,但吾等亦可做些什么。”

“守卫京畿之禁军有限,无法遍布全城各坊,是否可以在各坊招募义勇,于节庆日,也不只上元,其余诸如上巳节、中元节、重阳节等人流涌动、倾家外出的日子,在坊内及人流聚集地巡视,以弥补禁军之空档?”

“再则,亦可从百姓教化上着手,编些方便易记的治安歌诀张贴在坊内,节前令坊丁敲鼓宣扬传布,以提醒疏忽轻慢者,警告有心作恶者……”

想不到谢少卿敷衍面具后面竟然还有真举措,周祈有些诧异,旋即又觉得这才是谢少卿。

郑府尹缓缓地点头,也觉得这举措极好,按谢少卿所言,费事不多,却很实用,关键——让圣人看到京兆府的作为,也堵堵某些朝臣的嘴,省得他们总说自己是个缩头的。

郑府尹拉着谢庸的手,满面慈祥,正待说什么,却听身后崔熠道:“聪明的脑袋果然是相似的,之前阿周便提议说在坊间贴警示布告,我也觉得甚好。”

郑府尹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咳嗽一声,回头看看崔熠,又看周祈,谢庸也看周祈。

崔熠这么说,郑府尹总要给他几分薄面,便夸一句:“哦?某只道周将军明察秋毫、武力超群,没想到于教化百姓上亦有见地。”

周祈弯起眉眼,拱拱手笑道:“下官只是碰巧想到一点而已,碰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