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点儿水过来。”一脸冷肃的王军英,低头察看着我的额头。他好像明白我想法。
不一会儿,我就看到壶嘴伸到了我的嘴前。他们托着我的头,将渴意难耐的我喂了个饱。
“够了,够了。”王军英说,“别太多了。”
说着,他们就想将我放回去,继续趟身。我清了清嗓子里的痰,感觉嗓子终于能说话了:“我要起来。”
躺在地面,总觉脑袋昏沉,我得坐起来清醒清醒。
之后,三个人如运送国宝一样,扶着我的背,将我的身子扶立起来。一坐之下,背部就感觉到淤痛难忍。但身体坐直,视线正了过来,我终于能面对面的看着他们了。
“脑袋清醒不?”王军英直视着我,郑重的问我说。
旗娃和邓鸿超,也想试探病人的大夫一样,溜圆了眼睛看着我。
“还好。”我调动着身子,缓解疼痛。
“嗯,那你现在试着动手动脚,看有没有地方摔坏了。”王军英又说。
“但动静别太大,”他的眼睛在火光里炯炯有神,“你很有可能折了骨头。”
接下来的时间,我凭着自己的感觉,开始对全身来了个“检查”。检查的过程我就不再赘述,无非就是在万般疼痛中动手摆脚。王军英说,我掉下了那么高的距离,很有可能会折断骨头。而骨折了,自然不可重动。他们用雨披组成了个简易的担架,才将我从岩嵌里抬了出来。
所以,在我昏睡这段时间内,因为缺乏必要的医疗工具,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我醒来之后,自我感觉伤势。按旗娃的说法,如果不是鼻子有微弱的气息,他们都准备给我挖坑开追悼会了。
最后的检查结果是,手脚奇迹般的没有大碍,重要的部位没有折掉骨头。但是腋下的肋骨,确实是受了不小的损伤。损伤的部位是在左臂下边儿,伸手一摸,那里吱吱作响,能明显感觉到骨头损伤,往里折了一个小窝。伸手一按,痛得钻心。
肋骨作为整个骨骼系统中很为脆弱的一环,是骨折的多发部位。但这也不是小事,肋骨生在胸部,折断的骨刺,一不小心就会伤及心肺,引发更大的危险。王军英说,我之前咳了一大滩血出来,很有可能是伤到肺了。不过,就目前来看,我呼吸顺畅,脑袋清醒,不像是心肺受损的样子。
至于其他,倒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伤。脱下衣物一看,满身都是淤青一片。幸在保护动作做得及时,撞击中留下的仅是一些淤伤,没留下什么大破口。但是被撞了个正面的脑袋,好像破开了口子。伸手往脑袋一摸,不见头发,却感纱布绵绵。
王军英说,当时的情况很惊心,满脑袋都是血。血渗在头发丝里,看不到伤口有多大,他就拿起匕首,做了个剃头匠,将我大半个脑袋的头发都割了掉。现在,我的大半个脑袋,都包着白晃晃的纱布。
头发没了是小事,幸好这条命,在阎王殿前捡了回来。
当时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命大!真是个玩命儿的主!”旗娃嘿嘿一笑,“我说啊,当时排长和我是扯了你的,结果一身的水,没给你扯回来……”
“差点儿把我自己都搭进来了!”他说。
王军英站了起来,他望着火光以外的黑暗,道:“肋骨断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是伤筋动骨,你要好好护着那地方,再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一段时间?”我抬起眉头,望着他。
“咱们这是到哪儿了?”我扬头四看。这里好像是他们建立的一个营地,营地生起了两团火,旁边散落着一些吃剩的罐头铁盒,以及背囊装具。营地周围,见着的尽是坑洼不平的石面。
邓鸿超扬嘴微微一笑:“当然是跟着你的步伐,走下来了。”
“下来了?”我回想着,在我失足跌下之前,我们打了一发信号弹。信号弹的光耀显示,这地方,应该就是咱们的目的地。这样说的话,那片宏伟奇特的水泥建筑,肯定就在附近的黑暗里。
邓鸿超递我一个水壶,苦笑着没讲话。他之前在额头上留下的伤,比起我来,似乎要轻不少。之前在那小子头上的乱贴的纱布换了掉,换成一横条穿过额头的纱布,就像日本人那种箍头那种方式。很潮流的中分头,也被他精心梳理了一番,外露与白纱布外。
一阵昏迷后,他看起来比之前要精神了不少。
“你就别管这些了,”旗娃打了个哈欠,轻拍着我的肩膀,“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就乐呵着休息吧。”
“守了你一天,我困不住了,先睡个觉。”说着他枕着背囊躺了下去。
睡了?一天?我抬起手臂,想看看手表,却发现手表不知哪时候消失了。
“我的手表呢?”我按着身下的雨衣,左右翻找。
旗娃闭着眼睛,困意绵绵的答道:“给摔破了,稀拉碎,没用处了!给你包布条的时候,不知道给扔到了哪儿……”
“破了?”我眨着眼。手表虽然不名贵,但也是我为数不多的鲜亮行头。
“别看了,”邓鸿超说,“你一共睡了一天零两个小时,两个多小时”
我两眼一睁,心说有那么久?
“现在,是早上八点过。”邓鸿超也拉过背包,趟了下去,“你好好精神精神吧,等你精神好了,再跟你说事。”
我摸着脑袋上的纱布,震惊不已。一天零两个小时?田荣国那小子,竟然在梦里头留了我这么久!
王军英正站在火堆旁边,对着黑暗无声抽烟。邓鸿超和旗娃,似乎困意绵绵,躺下后就闭着眼,不再言语。我呆坐在原地,看着火焰燃烧,王军英的背影,回顾着梦境,回顾着记忆。肚子有些空,我颤颤悠悠的走离了篝火,撒了泡尿。
正寻着找些东西来填肚子呢,结果刚一坐下,我看着王军英那站立的背影,忽然打了个激灵。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喝了口水。
如果记忆没有错乱,在我摔下之后,一共醒了两次。第一次,我回想着,好像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如果说火车上的田荣国,是在做梦无疑,那记忆里留存的模糊影像,似乎不应该是梦中臆想。
我望着火堆,顶着昏沉的脑袋,和模糊的记忆做着对比。对,绝对不会是臆想。试想,如果说那是在做梦,我根本不可能凭空幻想出这个火堆。而这些幽黄的火光,的确是在那模糊的记忆中出现过的。
忍着剧痛,我顺下身子躺在了雨衣上。侧过脸一看,好家伙,那分明就跟记忆里的画面,是同一个角度!
那么,当时有人掏枪的画面,也应该是真切发生过的!
在痛中坐回身子,巨大的震惊混夹着无尽的恐慌,开始越过疼痛,袭遍我的全身。一瞬间,我想起了刘思革,想起了他临终前的话语。
“队伍里的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