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我发现基本所有来看病的孩子都被爸爸抱在怀里。不管孩子们的爸爸是高大矮小强壮瘦弱,他们身边的妻子都像是有了主心骨,脸上没有丝毫茫然无措。
平时并不觉得,但到出事时,女人总归是希望有个男人依靠。
这时的我,瞬间明白什么叫孤儿寡母。
折腾一番,此刻已经是深夜,走廊窗外的夜空深邃,这样的黑令人更觉孤苦无依。
在我和小猴子如此煎熬的时刻,董承业呢,他在哪里?是在小女孩的温柔乡里缠绵?是在狐朋狗友的奉承话里得意洋洋?
进了洗手间,我打开水龙头,用力地将水浇在面颊上。夜里的自来水有些冰凉,扑在皮肤上激起了连串的鸡皮疙瘩子。一不小心,水进了鼻腔,我大声呛咳着,眼泪滚滚流下。
我用呛咳声来掩饰自己的哭泣。
我累了,太累了,浑身疲乏,甚至连呼吸都失去了力气。
工作上的倾轧,照顾孩子的疲乏,经济上的压力全都压在心上,将一颗心压出血水,压成死肉。
在我与董承业的这桩婚姻中,我作为受害者跌入了人生的谷底,而董承业这个犯错者却仍旧逍遥着。
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离婚的决定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就像杨蓉所说的,我是个傻子,生生地便宜了第三者与董承业。我是不是应该和杨蓉他们一样,将伤害埋入心底,展开笑容维持着自己貌似完整的家庭?
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不过是个女人,如何用血肉之躯与这个社会对抗。
我想起了自己的境况。我身边的好些同学至今待字闺中,周末约朋友出来逛街k歌,长假时独自出国旅游,无忧无虑,自在逍遥。不过是相同的年龄,我过得却是另一种生活。和她们相比,那差距大得就跟美国对比埃塞俄比亚似地。
曾经的我也是她们中的一员,但却因为错误的婚姻而落到如今的田地。老人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话再正确没有。我不幸选择了“hard”模式,从此陷入无尽苦难。
仔细算算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七,然而展目前望,却如垂垂老妪般再没有未来。
就在这时,从隔壁洗手间里出来一个女人,双眼红肿满面憔悴,她压根没看我,只是自顾自与人通着电话:“就是我一个人送来的啊,小孩在住院呢,医生说要开刀……孩子他爸?那个王八蛋根本没管,说工作忙,让我先来医院照顾着……肯定是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待会等孩子睡着了我就去捉他们,这次一定要把那个贱女人撕个稀巴烂!”
冰冷的水从下巴滴落,灌入脖子里,激得我直打寒颤。
我瞬间清醒了。
是的,独自带着孩子打拼并不算是最恐怖的。
对我而言,世间最恐怖的事,是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的身心。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濡湿的发贴在脸颊上,眼圈发黑,嘴唇发白,双颊深陷。
多狼狈,多沧桑,多艰难。
但没有关系,我对自己说,宁真,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斯嘉丽不会绝望,因为她有富饶的红土地。
我也不会绝望,因为我有丰饶的内心。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抱起小猴子,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单亲妈妈生涯。
连夜照顾小猴子,隔天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接连灌了两杯咖啡才清醒过来。
早晨的公交地铁挤得像罐头,我每次下车时都感觉自己被挤瘦了一大圈,果然是减肥的利方。每次挤完公交就跟大姨妈来临的第二天似地,累得手脚瘫软。我来到电视台,上了电梯,直接闭着眼将脑袋靠在电梯壁上。
正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忽然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这么累?昨晚照顾孩子去了?”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电梯里除了我还有另一个说熟也不熟说不熟也算是有点熟的人。
于远。
“于总监好!是的是的,昨晚我女儿发烧,我照顾了她一整夜,所以今天精神有些不济,但上班时间绝不会偷懒的。”我这人本性谄媚,每逢遇见领导就跟看见藏獒的小京巴似地,尾巴夹得紧紧的。今天也不例外,一看见于远立马就并拢双腿,ting直xiong膛,可惜xiong前材料有限,撑死了也只能平波浩瀚,不能波涛汹涌。
于远的双眸盯着电梯楼层液晶显示屏上的数字,曼声道:“在我看来,工作的事情再重要,也不如孩子重要。”
我泪盈于睫,于远同志真是中国好领导啊!
想起他昨天ting身而出将我救出了赵洁的魔掌,我感动得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忙连声谢道:“上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罢了。”于远对他的善举轻描淡写,接着嘱咐道:“电视台人事复杂,像赵洁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你不能总是软弱,要有原则,该拒绝的必须拒绝。”
他的话犹如暮鼓晨钟,我听在耳里肃然起敬。
顿了顿,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这时,电梯刚好到达,他嘴角噙起一抹笑,道:“因为我是雷锋。”
说完也没再理会我的反应,直接步出电梯。
我呆呆地站在电梯里,半晌才回过神来。
嗯,原来于远才是潜在自恋型精神病患者啊。
☆、第二章 (7)
不过托了于远的福,赵洁一时半会mo不清我的底细,也不敢再来刁难我,我在办公室里总算是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告别了咖啡外卖小妹的生涯,我跟着老张认真学习了两个月后,开始独自跑新闻。
我所在的栏目组所制作的节目往高大上了说是立足于本土的民生新闻栏目,往平常了说就是五花八门的猫上树狗爬墙之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