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唐笙”二字的时候,辜黎的神情震了一震, 可旋即又恢复了, 脸上再瞧不出半分端倪来,“她还是做她国子监祭酒府的大小姐。”
辜七被他气得脸上的神色都变了,怒喝:“你说得倒是轻巧!”
辜黎惨笑了一记,“不然还能怎么样?”他此时似乎是再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只因为一夕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唐笙再也不能嫁给自己了, 他同她, 已经没有未来了。
“什么都不能了……”
这哪还有昔日那个辜四郎的风仪气韵, 仿佛那些的事的打击已经抽干了他的傲气, 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而已。
不知为何,辜七恨急了他这样的模样,她伸出手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下指甲都深深嵌入到了他的皮肤当中。“那你当初又为何要招惹她!”昨日辜七看得清清楚楚,唐笙眼中的凄然伤心。而如今她的四哥竟然这么就能轻巧的说什么都不必。
“你知不知道……”她压低了声音,声音低到只能辜黎一个人听清楚。
“唐笙怀孕了。”
短短五个字,却已经让辜黎眼底好似翻起了惊涛骇浪,脸上的冷漠终于松动了起来。
而那王氏原本就是不想自己儿子陪着这一房人死的,眼下既然是辜七来提了这话,她自然十二万分的信任这位韶王妃能将她儿子保全下来。王氏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四郎的!……”说话的时候,便已经是眼泪直往下滚落了。
饶是如此地步,辜黎却还不肯开口说话。
“你先见一见唐笙。”辜七最后只能如此道。
不管事情最后如何,这两人终归是要先见一面的。其实昨日唐笙未和辜七坦白一切,她事后想想,倒也是能想得明白的。如今镇国公府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外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大房和二房更是被传成了水火不相容。所以,唐笙一时不敢同自己说,怕也是有这一重顾虑的。
至多明日,辜七便要同裴池启程返回雍州了,因而这事几乎立刻便要办起来了。她立即着人去给唐笙传了消息,约她下午来镇国公府。
辜黎因着他爹辜荣此时被下了狱,罪名重大,大房上下已经叫幽禁了起来。府外更有大理寺的差役把手,为的就是免叫人走拖了。而昔日京中贵女都知道唐笙和辜七交好,她眼下又马上要回雍州,所以这会叫唐笙过府,也不至于显得突兀招摇。
到了下午,唐笙早早就来了,一见到辜七就泪眼婆娑了起来,语气软弱带了几分沙哑:“七七,你都……”其实她自己也是羞愧至极了,哪里还有颜面同辜七说。何况,她虽然早几日便察觉身子有异,可也等到昨日去瞧了大夫才知道。等回去后她才发现丢了那张药方子,再今日辜七又忽然寻她入府,她就猜到那药方是被辜七捡到了。那这会她知道那些事情,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辜七看她这模样真是心疼急了,上前抱着了她,不觉眼泪也跟着掉落了下来,“你是不是傻!”
唐笙刚才还有些压抑,这会已然放生大哭了起来,哭得上期不接下气。这种事,她是一个人都不敢说的,又见到辜黎的面,就只能一个人活在惶惶不安当中。现在好了,总算是有个人给她出主意了。“怎么办!七七我要怎么办才好?呜呜……”
花了好一阵功夫,终于是将人安抚了下来,辜七握着她的手,眼神格外坚定:“只要你们愿意,我一定会帮你们。”她唯恐自己说这话不够分量,补充着道:“殿下也是。”
要他们两个如何个愿意法,辜七没有细说,只是此时镇国公府大房是个什么情况,但凡京都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唐笙根本不用斟酌,一面掉着眼泪,一面猛点着头:“我愿意,我愿意的!七七,你救救辜黎!”
辜七看着她如今这样,心里头又酸又疼,唐笙平时虽大大咧咧,可眼下却是动情至深的模样。随即她就将人带去了见辜黎。他二人在屋子里说话,辜七便没跟着进去。再外头合了门,全且给他们把风了。
拂玉见辜七就要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忙将人拦住了,“石凳子最是凉,小姐怎么好就这么坐上去?何况现在还是早春,昨儿晚上还飘了雪花的……”
辜七便没坚持,她倒也不是懒散的人,可这几日却总觉得乏,做什么都恨不能歇着躺着。拂玉这丫鬟愈发爱唠叨,辜七如今也真是好脾气,心下叹了口气,不坐就不坐吧。
拂玉忍不住好奇那里头:“奴婢看四少爷最是温柔体贴,先前进去时还特意叫厨房送了热汤进去。”
辜七没做声,心道唐笙如今是有身孕的……“哐当”几声脆响,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辜七诧异的看向屋子中。紧接着,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么、你怎么这么狠心!”
不对劲!
辜七赶紧那屋中,她大力的推开门,首先见到的是将身子伏靠在桌子上的唐笙。她的双手死死抓着桌子的边沿,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唯有这样站稳了。
“唐笙!”辜七发觉她的不对劲,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扶着她的肩膀。
而此时的唐笙早已经是脸色煞白了,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哭着反握辜七的手。仿佛在这一刻,只有辜七才是她的依靠,才是她第一信任的那个人。“七七……七七……”
辜七见她此时委实太痛苦了,额头上滴下了豆大的冷汗。怎么会这样?辜七目光所及看见的都是碎瓷盅。她忽然想了起来,先前拂玉说的那话,辜黎先前叫厨房给送了热汤。“是不是刚才的汤?”
唐笙没说话,辜七向将辜黎咬牙切齿的问:“你是不是下了毒?”
辜黎没有立即回她的话,只是目光长久的落在唐笙的面上,隔了片刻才道:“是落胎药。”
“唐笙,你也解脱了。”
原来刚才唐笙在里面喊的“狠心”两个字指着是这,辜七扶着她有些发抖。而唐笙只是在笑,笑得绝望凄恻,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尾滚落下来。
“辜黎你疯了么!”辜七将人扶着去小塌上,扫见唐笙裙摆上已经渗出了血红色。她的神色也焦急万分,直到了这一刻才想起来:“拂玉,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拂玉是没跟着她一块进来的,所得这会不得不扬起声音来看。
“就算来了大夫,也无济于事了。”辜黎还是站在原地,他的神色带着灰败的死气。
辜七被那嫣红的血刺得心中仿佛有数万跟刺在刺着她一样,她抬起头看着辜黎,是一种的前所未有的失望:“你怎么这么狠心?”
辜黎笑“什么是狠心?”他的这话极为轻,就好像自嘲。
“七七……”唐笙疼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惨白,“别找大夫来!别找大夫…”她的腹部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在其中翻搅,眼泪也早就跟断了线一样。
“不行!唐笙,你这样我不能……”唐笙此时就在辜七的怀中,像极了一只柔弱的蝴蝶。
“不、不要再叫另外的人来。他希望我跟以前一样的活……国子监祭酒府上的小姐,呵——怎么能……能未婚新孕?七七,你别报喊大夫来,千万别……”
辜七看她说话都要花费好多的力气,恐怕她此时的一颗心也早就被揉了又揉,搓了又揉。来时有多欢喜又多期待,现在就有多撕心裂肺。辜七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等她再要抬起头的时候,辜四郎已经走了。
……
晚些时候,裴池从宫里头回来。
因着唐笙不做逗留坚持要回去,辜七只好顺遂着她的心意。才刚送了人出去,辜七便见她的主心骨回来。她红着眼跑去了裴池的跟前,带了两分哭腔喊道:“殿下——”
隔了片刻,见他没有回应,辜七才疑声问道:“是宫里头怎么了?”
裴池敛眸沉声,“七七,罗绛容被封了端宁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