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姐!”她紧紧攥住手里那两枚她做牛做马十年也赚不来的金币,眼睛里闪动着快乐的光芒,“怎么可能有吃腻的一天!我只听您一个人的!您叫我怎样,我就怎样!”
“那么……”欧也妮笑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准备一瓶酒,晚上我要陪着父亲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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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回家的葛朗台发现晚餐桌上比平时多了瓶酒。酒倒罢了,反正自家多的是。当看到另外还多了两样菜时,终于忍无可忍了。
“这是怎么了?我一个白天不在家,你们就想把我吃穷破产,好让我和我那个倒霉兄弟一样最后吃枪子儿自尽?”
他用不高兴的目光逼视着从他一回来就开始战战兢兢的太太。
“父亲,您错怪妈妈了。”
欧也妮站到被吓得不轻的可怜母亲身前,“是我的主意。明天我就要去巴黎了。可能要一段时间才回来。所以我叫娜农多准备了两个菜,我想陪您喝好好喝两杯。这些都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女儿这么孝顺!你要是还责备她,那就简直太没人性了!”
壮着胆的葛朗台太太嚷道。
葛朗台再次看了眼桌上的盘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好吧,好吧!我懂了!我的欧也妮也开始知道心疼我这个不容易的老爹了!老婆子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怪她呢!来吧,一家人赶紧坐下来,咱们和和美美地开始吃喝吧!”
葛朗台太太松了口气,踩着有点发软的脚步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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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想着数年后自己那可以预见的数百万法郎财产进账,或许是因为今晚的欧也妮确实特别乖巧可爱,总之,平时绝不允许自己喝醉的葛朗台老爹在喝了将近一瓶的酒后,终于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被人高马大的娜农扶着上楼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栽在床上后,就闭着眼睛呼呼地睡了过去。
“老爷睡得可香啦!”娜农下来后说道,“刚才屋子里太黑,我出来时,一不小心勾到一条凳子,发出那么大的响声,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却没动一下!”
等葛朗台太太回到和老头子相对的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娜农也躺回到她位于夹道里的地铺上,整座房子里静得只剩看门狗发出几声响动时,欧也妮穿着袜出来,蹑手蹑脚摸到父亲的房间门口,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屋子里充满酒气,鼾声震天。借着那扇狭仄窗子里透进来的黯淡光线,可以看到父亲躺在床上沉睡的身影。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他就像个一动不动的隆起来的小土包。
欧也妮屏住呼吸,踩着无声的步伐来到父亲的床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很顺利地就拿到了他一直藏在自己那件四季不离身的坎肩口袋里的钥匙。
这是通往那个私人金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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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欧也妮就站到了只有葛朗台自己才能进来的那间密室里。
确切地说,是现在,这里只有葛朗台自己一个人才能进来。再过些年头,当日渐衰老的葛朗台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时日无多的时候,他就把这把钥匙交给了女儿,并且告诉她自己用来收藏所有田契地约和金子的地方。
欧也妮对这个地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睛也能摸出父亲挖空心思藏起来的所有家当。
她点亮桌上一盏蜡烛,借着烛光,径直来到西墙的墙角。蹲下去后,从下往上,从右向左,依次数了五格和六格,最后,推开那块看起来和边上完全相同的灰色砖头,那里就无声无息地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她把手伸进去,拿出一个包裹了层油布的盒状物。揭开油布,露出里头结实的橡木盒子。打开盒盖,可见看到里面装了一卷一卷用细绳扎起来的文书。
葛朗台名下房产和土地的所有权证明都在这里。
她准确地拿出一卷文书,解开小红绳,展开。
没错,就是这个。
现在价值至少四百万的弗洛瓦丰产业的所有权证明书。
她迅速收起来,一道取了菲利克斯·葛朗台那个在法兰西银行里留有对照的印鉴,然后把盒子照原样用油布裹起来放回去,最后放回那块灰砖。一切就都恢复了原状。
象这样用来藏金币的地方,这个房间里至少还有另外十几处。但欧也妮不会去动。她了解父亲。知道他每隔几天就会取出自己藏的金路易数一数。即便什么都不做,那样也会给他带来无尽的乐趣。要是动了他的金币,别说少一块,即便放回去的位置有所变动,他也立刻会觉察出来。倒是这个藏着文书的木头匣子,一般情况之下,他不大会拿出来看。
葛朗台就像只爱打地洞的田鼠,用这种狡猾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自己的财宝。但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名下最大的一宗产业,即将要被他的女儿瞒着他带往巴黎去搭一趟关于足以让胆小者激动到心脏血管爆裂的财富过山车的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