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托小姐的福,娜农终于踏上了巴黎的土地。和上次一样,他们在罗谢尔罗广场下了驿车。发现居然没有之前想象的黄金宝石路面和香膏蜜乳河流,而且看起来还灰扑扑的,娜农短暂失望了一下。但很快,当她坐上马车被拉到位于星形广场附近的波丽酒店,停在这条布满气派建筑的宽阔大街上,听酒店门童喊自己“小姐”,为自己打开擦得铮亮的玻璃门,继而置身华丽明亮的酒店大厅,最后,跟着欧也妮来到自己接下来要住的房间时,她已经完全直了眼,激动得甚至打起哆嗦。她惊叹于铺在床上让她晚上睡觉的贡缎提花床单和带了漂亮花边的松软枕头,惊叹用来洗脸梳头的大理石梳理台,惊叹摆在房间里的那面能看到她整个人的巨大镜子。总之,她赞美自己从踏入这家酒店后看到的任何一样东西,结果,大概是太兴奋了,又或者,她真的不习惯睡这种松软的床,到了半夜,欧也妮还能听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
“你怎么了,娜农?”
“哦小姐,原谅我吧!我吵着您了吗?但是我真的睡不着觉。我能不能睡地上啊?”
“好吧,要是你觉得那样更习惯的话。”
“好叻!”
女仆从床上爬下来。眼睛一闭,终于找到了躺在索缪夹道地铺上睡觉的那种感觉。很快,她舒舒坦坦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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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把娜农留在酒店后,婉拒了克罗旭先生的好意陪同,欧也妮独自来到位于法兰西银行附近的巴黎公证处。那里,詹姆斯已经在等她了。
法律手续办得十分顺利。结束之后,詹姆斯显得十分高兴,握了握欧也妮的手。
“葛朗台小姐,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合伙人了。我很高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他递给她一个文件袋,“这是新公司计划的几个可能投资项目。您过目后,随时可以找我告诉我您的想法。”
欧也妮接了过来,“没问题。”
“葛朗台小姐,不知道您是否有考虑过常住巴黎?”他突然问道,“既然我们已经是合伙人了,往后难免需要经常会面——我的意思是说,需要对各种事项进行交流,毕竟,索缪距离巴黎有点远,似乎不大方便。如果您有意向,我可以负责替您安排一个让您感到完全满意的居所。”
“我会考虑的。谢谢您。”
欧也妮笑道。
和詹姆斯分开后,欧也妮去了居里雅交易行。虽然投在英国人铁路公司的那笔钱目前还没怎么见效益,但另外两项投资却已经进账颇丰,尤其是马勒侯公司的股票,现在已经上涨到了20,并且,依旧有持续上涨的趋势。
“也就是说,您现在已经拥有了全部将近2000万法郎的资产,”居里雅先生恭敬无比地说道,“需要我为您抛出铁路公司或者马勒侯的股票吗?”
“等涨到25的时候,替我抛出马勒侯,”欧也妮指示他,“但是铁路公司,虽然现在不赚钱,我却并不打算动它。我计划还要追加。”
“好的。”
居里雅先生虽然对她固执地持有铁路公司股票感到有点费解,但她是委托人,自然一切要以她的意思为准。并且,悄悄地说,震惊于她在此前另几项投资上的巨大成功,他自己暗地里也偷偷跟随她买了点,现在已经尝到甜头。倘若她什么时候真的决定再往铁路股票上追加投资的话,他大概也会考虑跟着她去赌一把。
已经有了2000万法郎的资产。这笔钱,如果光用于这辈子的吃喝玩乐,自然衣食无虞。但是,倘若她不满足于现状,想插手铁路汽船或者别的这种即将占据生产力引导力量的实业,即便再添上父亲的全部家当,也是远远不够。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和詹姆斯成为合伙人的原因。用他可以调集的资金来弥补自己的缺陷,而她能够为新公司的投资项目提供准确的引导,这就是她和詹姆斯之所以会走到一起的原因。
从交易行出来,因为回程并不远,所以欧也妮决定步行。经过一家画廊门口的时候,她被张贴在门口一条通告给吸引住,情不自禁地驻足。
通告说,三天之后,重新开放的卢浮宫画廊将会举办一场大型拍卖。画品来源大多来自手头拮据而迫不得已匿名出卖收藏的没落贵族。
欧也妮仔细看了下拍卖品的目录,立刻决定参加这个拍卖会——做出这个决定,倒不是出于对艺术的热爱。而是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画家名字和他们的作品。除了已经功成名就的新古典主义画派代表雅克·路易·大卫的几幅画作,更吸引她的,还是洛可可时期的最杰出代表画家华托的几幅作品、曾给荷兰画家伦勃朗惹了巨大麻烦的《夜巡》,以及现在还没被瓦平松所收藏的安格尔的《浴女》。
这几位画家的这几幅作品,后来毫无疑问,成为极具价值的伟大作品。但现在,或者因为画家并未知名,或者因为别的各种原因,画作的价值却并未得到世人的承认。正好,既然碰上了,那就把它们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