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彦之抿了抿嘴皮,“与沈公子和知桐约好,再去……看看大坝。”
“好,那朕同你一道去。”齐昱说着就要招呼暗卫跟上,却被温彦之连连止了。
他疑惑地看向温彦之,却听温彦之很严肃道:“劳工民兵大多齐了,人多手杂,你若是被流民推搡到了,我罪过岂非大?你还是留在行馆罢,我下午些就回了。”
齐昱原本想将今日要看完的折子推到晚间去,白日里陪温彦之玩玩,可想了想,温彦之此言也确然是个理,遂也作罢。
他看着温彦之一张顶好看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忽飘过一句“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心里只问自己,为何偏要做了皇帝,才遇见最好的人。
“怎么?”温彦之双目满盛了担忧,盈盈望着他。
齐昱却只向他轻轻一笑,没言语,抬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示意他去追上门口的方知桐:“去吧,晚些回了,我教你射箭。”
“好。”温彦之笑了笑,便扭头寻了方知桐,一道出门去了。
齐昱从门口消失的薄青色影子上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反身拾路往书房走。
其实,也没什么。
哪怕是朝不能共、夕不与对,可此生此世能遇见他,能言说相拥、相视一笑,就已够了。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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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午时,温彦之与方知桐、沈游方一道回了行馆,沈游方向齐昱告了一干治水用度,奉了几本账册,又同龚致远去算劳工的开支。方知桐与温彦之使了眼色,自己先告退了又出府去,两个没当职的暗卫也跟上走了,剩李庚年和温彦之在书房里同齐昱大眼瞪小眼。
齐昱被他俩瞪得不自在,干脆合上折子,冲温彦之招手:“得了,先练箭,我也坐乏了。”
于是暗卫几个摆了箭靶又守着看,手里的瓜子儿是城南胡同里才炒成的现货,还热腾腾的,特别香脆。李庚年吃了两嘴觉得味道甚好,问他们哪儿来的。
暗卫几个吭哧吭哧地笑,不怀好意地向坐在石亭里和龚致远算账的沈游方努了努嘴,而沈游方正专注地将一张张单子讲给龚致远,就着手边的茶盏喝下一大口浓茶。此时若有所觉,他不经意回头见暗卫几个都在朝自己招手微笑,正要回以丰神俊朗的笑意,却见李庚年一脸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神容冷酷。
于是沈游方挽起眉眼,只朝李庚年笑。
李庚年咳咳两声,扭过头不看他,回身两巴掌扇上暗卫几个的后脑勺:“给老子吐出来!”
暗卫几个牙关咬得死紧:“不吐!沈公子说买给我们吃的!”
李庚年劈手夺过那包瓜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几个小子!要我说多少次!当职时候不准吃零嘴!”
暗卫几个冷漠脸:“哦。”
——那难道你没收了瓜子,是拿去扔掉?
——呵,我们才不信。
而下一刻,李庚年果真毫无悬念地顺手就将那包瓜子收进了怀里。
刚出炉的瓜子隔了纸包贴着里衣,那温度好像比暖洋洋还要热腾上一点点。
然后李司丞憋着唇角若有若无的笑,瞥了幽怨的暗卫几个一眼,登时凶巴巴道:“看我作甚,看着皇上!”
“……”脸皮真厚。
暗卫看不惯他却又干不过他,只好一脸哀戚地看回齐昱和温彦之,企图寻找安慰,可是他们却发现温彦之已经射中了靶子好几箭,算近几日射中最多的时候了。
温彦之神情难得带笑,齐昱瞧着也欣喜,从袖里拾了丝绢替他擦了额头的薄汗。
暗卫几个顿时更难过。
——可恶!害我们都错过为温员外叫好的时候了!简直特别可惜!
于是他们暗暗决定今年过年给李司丞的孝敬,定要折半。
“这是不是太近了?”温彦之状似并不经意地指了指那箭靶,向齐昱道:“上回在寿昌山上,你的箭能飞好远。”
齐昱笑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那得要算力道和射角的,你现下还不成。”
温彦之笑看着他:“不试试怎知道?”
此话一出,周围算账的龚致远、沈游方和房顶上蹲着的李庚年暗卫几个都竖起了耳朵。
齐昱左右看了看后院大小甚有限,又有回廊石亭作挡,“那去外边儿找处地方练罢了,恰好将力道和射角教你。”他是个言出必行的,这下就要吩咐暗卫去准备出门。
“也不用那么急。”温彦之连忙道,“现下我也累了些,不如陪你看会儿折子,将近日录史理了,晚膳后再去也成。”
齐昱微微眯起眼,奇怪道:“可是晚膳后天黑,就看不见了。”
温彦之道:“你上次在山上亦是夜里挽弓,不也百发百中、箭无虚发?我也要同你一样。”
这句话倒是简单,却好似捧温热的清泉,浇在齐昱心里叫他别提多受用,只觉温彦之今日比过去哪一日都可爱,到这时候还能说什么不好的?便是夜里真太黑,他将十里八乡的灯笼全买来在外头照上也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
——朕的温彦之如此崇拜朕,想要什么,朕就给什么。
——何况他还想同朕一样,甚好,甚合朕心。
于是暗卫几个看见皇上兴致勃勃地拉上温员外,转身去了书房。
——噫,我们要捂眼睛了。
——皇上要带温员外看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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