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先他一步,单手盖上他的头顶,顺毛一般,由上往下呼噜了一遍,还趁便把他带到自己的另外一侧。
谈容:“走吧,我送你回去。”
身后吹来的风被男人严实挡住,随即断了续航能力。
竹言蹊感觉自己的头发顿时安分了不少。
今天多云,空气湿冷,谈容的掌心却带着股干燥的暖意。
隔着那层短短的头发,源源不断地输送进脑后的那片皮肤。
竹言蹊被他带着往前走了两步,清清嗓子道:“不用了,谈教授,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今天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谈容听了脚步没停,边走边低头问他:“你不住在学校附近?”
“在是在……”竹言蹊只好也跟着他继续走。
“那有什么可耽误的。”谈容轻笑,取出车钥匙按了下,停在近处车位的一辆黑车短促响了两声,“我住的地方和你同方向,顺路而已,你不用担心。”
这是竹言蹊首次近距离看到谈容的座驾,上次见时隔着将近十米,只看了个黑色车头,而他今天所站的位置,能够将侧面的车身线条看个真切。
他不太懂车,但也不是完全的小白。
眼前的这辆车轴距稍宽,肩线延展流畅厚重,显出偏似光泽感的深灰色,在外界光线晕染下与车身主色完美衔接,形成自然的双色过渡。
竹言蹊明明该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特殊内敛的车型,可他一跟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倒影对上眼,莫名感觉这角度有点眼熟,还偏偏记不清眼熟的点在哪里。
谈容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下巴往副驾驶一抬:“上车吧。天阴了,待会儿恐怕还有小雨。”
天上的确积了层灰扑扑的云。
至于会不会下雨,天气预报也说不准。
竹言蹊被打断思路,从车尾绕到另一边,依言坐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谈容开了车内空调,却没有立即起步。
他打开前置柜,拿出一串钥匙,拆下其中一把,递给竹言蹊:“办公室的钥匙,给你。”
竹言蹊稍怔,伸手接下。
“东主楼顶楼,出了电梯,左数第五间。”谈容将其他钥匙丢回柜里,熟练将车倒出车位,驶进世纪大厦楼前的主干道,“门边有一盆虎皮兰,不难找。”
“好的,我记住了。”竹言蹊捏着钥匙把玩一圈,忍不住问道,“……谈教授,你真要辅导我考试啊?”
“你想让我辅导你吗?”谈容掌稳方向盘,不答反问。
竹言蹊轻细地“唔”了声,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老实说,在咖啡馆听到谈容的那番话,他第一反应不是惊吓,也不是紧张,率先涌进他脑海的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妈是个机会,他得牢牢抓住它。
现在回想,他怀疑自己快成精神分裂了,一方面希望谈容别把他当作自个儿学生,一方面又挺享受谈教授对学生的这份照顾。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他偏偏贪心不足,哪个都不肯落下。
“别怕,想去哪里看书都随你。”谈容不强求他回答, “我只是把钥匙交给你而已。万一你哪天起得太晚,去自习室占不着座,至少还能去我办公室凑活一下。”
竹言蹊转头看他,眼底映出男人冷冽俊朗的侧脸。
“当然,我也不会向袁易阳打你的小报告,这点你可以放心。”谈容目视前方笑了笑。
竹言蹊闻言也笑:“那如果我考试考砸了,你不就要替我背锅了?”
“会不会背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袁易阳说的那些不单是玩笑话。”谈容语气平淡,“你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被家里管束很正常。我理解你,也尊重你。”
竹言蹊抿了抿嘴角,捏着钥匙多转了半圈。
他正想点头,又听谈容说:“不过,如果你哪天打算去办公室了,记得提前告诉我。”
提前告诉?
竹言蹊停下转钥匙的动作,精准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前方的十字路口恰好亮着红灯。
谈容停车,看向他,面无波澜地问:“对了,介意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竹言蹊也看向他,将钥匙完全握进手里,答道:“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
谈容拿出手机,解锁递给他,示意他留下号码。
对于现当代青年来说,手机可谓是稳占隐私榜榜首的私人物品,轻易不能交到别人手中。
竹言蹊本着管住眼睛管住手原则,没有直接切进会显示通话记录的拨号页面,而是点开桌面下方的电话簿,新建了联系人。
光标在姓名一栏反复跳动。
竹言蹊实在不想留下陈嘉尧的名字,干脆眼一闭,牙一咬,飞快打上“言言”两个字,再逐位输好自己的手机号码,不给自己反悔机会地按了保存。
保存成功,竹言蹊拨了一遍自己的号码。
短暂延迟后,他的手机亮起屏幕,显示出一串陌生的数字。
竹言蹊挂了电话,还回手机。
路口的红灯变黄,眼见着马上跳成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