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刹静静的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整个脑子里却没有他外表看上去那么冷静。
因为,眼前这个栩栩如生的方士,在他的记忆里本该已经死去三天了。
但现在,这个人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不仅如此,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方士早已死去这件事,而这个方士还成了国师。
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了。
死而复生的方士,镜子里蔷薇古堡地下花园石棺里的方士尸体。
现实里失而复得的挚爱青年,在镜子古堡的梦境里,却觉得从未有过青年这个人。
还有,方士和青年生得极其相似的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的古怪违和似乎都是从方士进献的那面镜子开始的。
除了不断的死人发生命案,现实每经过一夜就在不断地发生微妙的修改。
“你们下去吧。”谢刹轻轻地说,斥退了所有人。
方士站在那里,微微抬着下巴,玫瑰一样的唇自然微启,矜贵自持的样子,水蓝色的眸光澄澈,眉目微挑,似有若无的侧首,轻慢自若地看着那些人忌惮地注视着他,自他左右离去。
人人目光警惕,欲言又止,都像是在说:如果真的有杀人饮血的妖物,就是面前这个最接近想象中的妖孽一样的国师。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宫殿内就只剩下坐在高位的谢刹和站在下面的方士。
尽管方士出现以后的神情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矜傲和轻慢,但那底色温柔的面容,还有水蓝色的澄澈的眼眸,无论如何,都给人一种不设防的澄澈,脆弱而易碎的虚妄之象。
谢刹一眨不眨看着他,想起宫廷内失而复得的挚爱青年,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这么像?
在昨夜梦境的石棺里看见方士的尸体之前,谢刹对着宫廷内的青年,却从未有过死去的方士和青年相似的印象。
但他也想不起来,在那之前方士在他印象中的样子。
现在想来,却理所当然的觉得,方士本该就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的。
“陛下。”方士保持着距离,他似乎很少笑,唇角最大的弧度就是这样不自觉的微微开启,玫瑰色的唇,让人想起梦中蔷薇古堡里荆棘藤蔓下的玫瑰。
微微启唇的方士说:“陛下,一直以来在宫廷内不断发生的案件,一切的原因,臣知道是为什么。”
谢刹一眨不眨看着他:“是什么?”
方士水蓝色的眼眸澄澈,没有除此之外任何情感:“皇宫里有鬼。”
谢刹看着他,死而复生的鬼,难道不是眼前的你吗?
他平静地问:“依国师大人之见,朕该怎么做?”
方士从容镇静,嘴唇微启的样子像是似有若无的微笑:“陛下不信也没关系,只需要做一个实验就一目了然了。臣会在宫廷要道做法,届时陛下带着法器做得刀币,有鬼气行走的地方,刀币自然会呼应,不会让鬼近陛下的身。”
“这样就能抓住那只鬼吗?”
方士温和淡然地说:“不能,因为臣也不知道谁才是那只鬼,只能先借助刀币找到鬼的线索再说。”
谢刹看着他的眼睛,方士的眼神清澈轻慢,就像是在说,他不是不知道鬼是谁,他只是觉得年轻的陛下不会愿意相信鬼是那个人,所以他不说。
“好。”谢刹说,他会证明的,星之不是鬼,因为眼前这个方士才是,是他亲手从镜中的蔷薇古堡的石棺里带出来的鬼。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傍晚淡蓝的暮色席卷。
方士圣洁的云纹星图法袍也像是蒙着浅浅的灰蓝色。
那个人食指和中指并拢,捏着法诀,轻声念着神秘的咒术。唇边似有若无的弧度,显得从容平静,不受半点夜色危险侵扰。
谢刹和他站在一起,不远处跟着宫廷侍卫和太监侍从。
在做法伊始,挚爱的青年也曾出现在这里,和他和方士做过简单的交谈。
青年俊美瑰丽的面容始终带笑,矜持又含蓄,像是克制按捺着什么一样。
方士的面容明明更加温柔一些,下巴轻抬微微挑眉的神情却冷凉禁欲,仿佛从来不笑。
两个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一起,谢刹看着他们交流,恍惚会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好像这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应该换一换。
除了谢刹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人对这两个人的相似流露过异样。
青年浅浅的笑着,温雅无害的样子:“有鬼,所以驱邪吗?”
方士轻轻抬着下巴,肯定似的点了点头,目光看着青年说:“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抓住那只鬼的。您要一起吗?”
青年含蓄地笑着,眼里的笑容盈着浮光一样的暖意,看了眼谢刹,然后看着方士:“可能不行,陛下最近休息不好,在给他熬安神的粥,马上就好了,需要看着,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的。”
青年似乎对驱邪的仪式并不很在意。
方士只是略略挑眉,水蓝色的眼眸微转,似有若无的笑意,瞥了眼谢刹:“也好。”
青年对谢刹颌首点头,眉眼盈着浅浅的温情笑意,自然地走远。
在他走开的时候,方士已经开始了念咒作法。
不是星之,幸好。
这样想着,谢刹却后知后觉开始想到一个问题,当年青年是为什么会忽然失踪离开他?
无论是他还是青年,似乎都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过,就自然的揭过了。
而且,青年回来他身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