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2 / 2)

无论怎么思考,想起来的确切的时间,也似乎是方士将镜子带回来后的第二天。

自己第一次进入那个镜中蔷薇古堡出来以后。

想起这个时间点,谢刹的脊背一凉。

第一晚,他是真的来不及打开那个花园石棺吗?还是说他打开了却忘记了?

如果他打开过,第一晚从石棺里看见的人是谁?

石棺里沉睡的人,一直都是方士吗?

如果不是呢?

如果第一晚他从石棺里也带出来了一个人,那这个人会是谁?

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但谢刹不愿意相信。

“陛下,仪式结束了。”方士这样说到,清雅从容的嗓音,将一柄像是古钱币一样的两指长半掌宽的刀币放在谢刹的手里。

刀币的尾端系着红绸。

谢刹的手原本是拿着刀币的柄,忽然之间那把刀币像是活的一样,自由地往外飞去,谢刹只能捏紧系着刀柄的红绸。

那时候,谢刹站在自己的寝殿内。

刀币整个飞出去,在寝帐之外几乎所有地方都飞了一遍,飞出去又回来,换个方向再次飞出去。

逡巡了寝宫一遍以后,开始不断朝着门外一个固定的方向飞去,似乎还在拐弯。

谢刹直觉,假如他松手,这柄刀币会直接去追寻那个鬼,直到刺中他,彻底杀死他!

刀币对寝宫除了寝殿以外所有地方都有感应,这无疑说这些地方都留下了新鲜浓厚的鬼气,但是,唯一能在这些地方出现的,向来只有青年一个人。

方士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想要谢刹知道的真相却已经一目了然。

年轻的陛下失而复得的挚爱,就是那个鬼!

并且,连续两天的惨烈命案都和他有关。

青年或许真的是个鬼,这一点谢刹其实早有预感,只是不想承认,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次失去那个人。

但是,要他相信那个残忍杀死侍卫、官员、太监、宫女,撕裂他们脖颈血管,吸食鲜血的凶手是他的星之,谢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那个人明明那么温柔,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存在,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凶手绝对不是星之,一定另有其人。

谢刹不想再做试验,牢牢扯住刀币尾端的丝绸,将不断挣扎的刀币强硬地拉扯回来,用红绸紧紧缠住。

当他做这些的时候,方士就站在旁边平静地看着,微微抬着下巴,水蓝色的眼眸像是轻慢,似是而非的微笑。

“看来陛下有自己的打算。”说完,方士便退后几步,漫不经心,不甚在意的样子。

谢刹看了他几眼,快步向外走去。

刚走出寝殿内室,就看到之前刀币不断飞去的方向,温柔的青年整个人贴着右侧凹陷的门站着,那道门上布满了被刀斧攻击的痕迹。

可想而知,刚刚青年在刀币攻击下危险的局面。

看到走出寝殿的谢刹,青年俊美无暇的面容也始终带着温雅矜持的笑容,不慌不忙,没有任何死里逃生或者被怀疑的不安。

玫瑰一样的唇角微微扬起,栗色的眼眸,眸光温和地看着出现的谢刹,一如刚刚分别前的浅笑。

谢刹的手放在青年的肩上,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紧张地看着他,发现他没有被刀币伤到,才稍稍松一口气。

“怎么了?好像很担心的样子。”青年笑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慌不忙地说。

谢刹牢牢地看着他:“没关系,星之是人或者是鬼都没有关系,回到我身边就好,说过了要永远在一起。”

比起谢刹的坚定执着,青年的神情很从容,栗色的眼眸沁凉盈着柔和的光,浅浅的自持的笑容,神情熟悉,又令谢刹觉得陌生。

“确定吗?”笑容温雅含蓄的青年,眉目无辜无害的样子,唇角像是按捺着什么一样,微微动了动,忍笑又像是温和,“确定我就是你的星之吗?”

谢刹一瞬不瞬专注地看着那张脸,细细地看着每一寸地方,是星之啊,明明就是,每一个笑容的弧度和神情,每一分温雅柔和的眸光,像是宠溺的纵容。

是……

被他捧在掌心的脸,那双栗色沁凉的眼眸始终温和带笑,即便那张瑰丽的面容,在他的眼前,一寸寸消退了颜色,变得苍白变得像是死人一样,皮下的血肉消解,连面容也一起随着加快的时间腐朽枯萎,直至变成世界上最可怕的骷髅尸体。

变成,任何荒野棺材里面目全非,再也看不出丝毫生前美丽的可怖的尸体。

谢刹静静地看着,手指仍旧捧着那张脸,他的心宁静而柔软,一种迟来的,这个人在他眼前死去消失的真切的失去感,让一种比绝望更缓慢久远的伤痛席卷了他。

没有一丝害怕,没有一丝惶恐。

即便手中的枯尸足以吓死任何一个人。

但谢刹不觉得可怕,只有绝望和难过。

是星之啊,是他的星之,是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的,失踪的星之。

他的星之死掉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失去了,孤独的埋在土里,一点一点腐朽,他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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